第130章 婚期

在偏遠小鎮能攢到五百多兩委實不容易, 蘇蘇失笑,這約莫是他全部家底了吧,就這樣給了她一個才認識不久的“寡婦”, 果然是他的性格。

他沒說完的話, 即便不說蘇蘇也能猜到。

別騙我,否則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澹台燼性格的偏執刻在骨子裏, 騙了他銀子還好說, 若帶著他一腔感情跑路, 恐怕他得先殺了她, 再自戕。

這一晚蘇蘇抱著小阿宓睡得很安穩。

失去他的一千年來,她第一次這麽安心, 因為澹台燼就在隔壁, 她睜開眼睛就能看見他。

白子騫卻睡得並不安心。

他自小就有種超於凡人的敏銳直覺,白家夫婦出事那年, 他心中總有種不祥的預感,想盡辦法攔住他們, 可是他們只把他的話當作戲言,安慰著答應他, 在一個暴雨夜依舊出了門。

他枕著自己手臂,輾轉著翻了個身。

白子騫心中清楚,蘇蘇和阿宓的來歷不凡。他回憶撿回阿宓那日,小姑娘在樹上,那麽高的樹,她不可能一個人爬上去。

今夜從火裏把小粉團抱出來,她明明踩在火上, 可澹台燼注意到,阿宓連衣裳都沒有損壞。

小粉團並不怕火。

絕色姿容, 詭異來歷,怎麽想都不是凡人。

白子騫並不怕精怪和修士,他怕的是她們一旦離開,他無能為力。

又或者,她昨晚醉酒,才會親昵小聲在他耳邊說戲言,笑著說她要一兩銀子聘禮。

酒醒之後,她便後悔了。

天亮以後,白子騫忍不住去隔壁,擡起手,又放下來。

門從裏面開了。

蘇蘇早知道他在外面站了許久,見他一直不敲門,幹脆自己打開門問:“怎麽了?”

眼前女子眸中早已褪去了昨晚醉眼迷蒙之色。

白子騫問:“你還記得昨晚說過的話嗎?”

蘇蘇當然記得,故意逗他道:“我昨晚與白公子說過許多話,不知道公子指的哪一句?”

他漆黑的眸看著蘇蘇,說道:“若你昨晚說的話是無心之言,可以現在告訴我,我絕不多糾纏。若你現在不後悔,那這輩子都別後悔了。”

蘇蘇問:“我如果反悔,你就真的放棄啦?”

他沉默著,沒有說話。

蘇蘇看著他陰戾的表情,知道想必他內心活動十分豐富。明明不是大度的人,偏偏要說違心大度的話。

她晃了晃手中裝錢的帶子,鄭重道:“那些話不是戲言,我不後悔,也沒有把你當成別人。聘禮都收了,哪裏還有反悔的道理,我和阿宓,此生就拜托你了,好不好?”

白子騫勉強壓下上揚的唇角,應道:“嗯。”

沒過多久,蘇蘇才明白,他不止是說說而已。

他換下昔日的裝束,穿上月白色的衣裳,出了門,並未告訴蘇蘇要去做什麽。

可是他的舉動自然瞞不過她。

柳冬雁求而不得的東西,在白子騫遇見蘇蘇以後,輕易給了她。

他去報名了鄉試,想給她和阿宓最好的生活。

白子騫回來時,蘇蘇在院門口等他。

常樂鎮的夏日,院子裏往年從不開花的薔薇不知何時開了,大朵大朵,色彩艷麗。

幾只雀鳥跳躍在枝頭,蘇蘇坐在樹下,眉目可入畫。

生靈皆受神之庇佑,眼中看到的景色,全部生動起來。

這樣活色生香的畫卷,讓他有片刻失神,安寧的午後,院中等他歸來的人,這一幕似乎已經盼了很久很久。

蘇蘇走到他身邊,踮起腳給他擦額上的汗水,她動作很輕柔:“這是誰家的公子啊,穿白衣真好看。”

他嘴角忍不住帶上笑意,握住她的手:“別鬧,都是汗水,很臟。”

一紙在二人心中的婚約,讓他們頃刻親近起來。

蘇蘇回握住他的手,輕聲道:“不會。”

很久以前,她在千裏畫卷中說他穿白衣好看,他便褪下玄衣,一穿白色經年。

白色衣衫下,他的傷痛無處隱藏,她卻曾以為是他故作清白,即便穿了白衣也無法掩蓋他是個魔頭的事實。

後來他入魔,再也不染指白色,直到最後在皇陵親手刻下墓碑的時候,蘇蘇才知道,他希望在她心裏,他是幹幹凈凈的。

他的成長從未受過褒獎,從出生就被看作一個錯誤。她小小一句誇獎,他便能記很多年。

“下午我幫你修院子。”白子騫說。

昨夜柳母去找蘇蘇的茬,家裏只有阿宓,結果她失手打翻蠟燭。有阿宓在,蠟燭根本燃不起來,為了嚇唬柳母,阿宓造成失火的假象。

可是小家夥不知道障眼法不能在凡人面前用,蘇蘇只好將計就計,讓院子造成被損毀的假象。

聽白子騫這樣說,她清淩淩的眸看著他:“那院子修好了,你是不是就要趕我走了?”

他低聲道:“不會,你願意住多久就住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