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橫濱禁忌畫家(15)

椎名真白不知道她能去哪。

以前她和小津同居的時候, 她知道小津有些時候會很晚回來卻假裝他一直在家裏面,她知道自己想要的那一些東西對於其他人來說是很難找的,但是小津總是能夠送到她的手上, 小津什麽都不說, 她也什麽都沒有問。椎名真白只是在小津還沒有回來的時候一個人在樓下喝著牛奶, 等著房間裏的燈亮起來才回去。

她假裝什麽都不知道, 因為每個人都有秘密,她的秘密只要說出來一個字就會把小津給害死,但她是隱約知道這些的, 她以為她知道的。

但是那一幕確實的出現在她的眼前,她卻沒有辦法像在貧民窟時一樣閉上眼睛, 這個時候沒有爸爸來把她的眼睛給強行睜開,但椎名真白知道她必須得看,如果不看她一輩子都不可能理解小津。

真實是讓人痛苦的是嗎?椎名真白想, 我是不是一輩子都活在謊言裏面會比較好?

她奔跑著,肌肉帶動著骨骼,鞋底重重砸在走廊的地板上,肺部供氧不足,跑動的時候肚子的右邊更上面一點抽痛, 她順著走廊摸到了最近的一個洗手間沖進去對著洗手台大吐特吐, 弄臟了鏡子的邊緣。

她打開水龍頭沖洗的時候擡起頭, 從淩亂發絲的間隙看到自己的眼睛, 像是要滴出血, 椎名真白很用力的用手揉, 她把手放下來的時候, 眼睛的邊緣更紅了一點, 眼白的地方也充血了。

她低下頭, 把水龍頭的開關打到底。

水花把那些穢物沖刷到了下水道裏,椎名真白凝視著重新恢復潔白的大理石洗手台,深吸一口氣,用手積蓄了水往自己的臉上撲。

她的頭發和脖子周邊的衣服都被弄的濕漉漉的,冷水滲入她因為先前劇烈運動而不斷冒汗的毛孔之中,讓她感覺全身麻痹,卻終於恢復了冷靜。

她又接了幾次冷水開始漱口,中途吞下去了一點,冷水經過因為被胃酸灼燒而痛得要命的喉嚨,帶來了短暫的清涼,在滑過喉嚨後又造成了更加嚴厲的疼痛。

水滑到胃裏面,椎名真白的手放在肚子的位置,隔著衣服按了一下,感覺到冷水在胃裏面的觸感。

“……”

她側過身體,用余光看了一眼鏡子中的自己,走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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椎名真白覺得自己很冷靜,實際上完全相反。

她的大腦活躍的超乎常理,像是喝了酒一樣眼前的視野總是在旋轉。她不能走直線,有的時候會撞上這邊的墻壁,有的時候會撞上那邊的。不得不經常把眼睛用力閉在一起再睜開,來確認自己的視野無誤。

有一次閉眼的時間太長了,她撞到了一面墻,撞的頭很痛,腦子裏面嗡嗡嗡的響。

椎名真白順著墻壁滑到地上,她的額頭蹭上了墻灰變得很白,她對著地板和自己的膝蓋看了好一會,直到發現自己的眼淚從眼睛裏掉下去,掉在膝蓋上面,才恍惚的用手背抹了一下。

“站起來。”她飽含威嚴的對自己說。

這一次她感覺好了很多,雖然說之前因為過度興奮而忽略的疼痛一時間全部都回到了身體裏面,嗓子幹的要命,但她終於能夠正常的看到面前的道路。

她往自己想要去的地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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椎名真白以前來到過森鷗外的辦公室。那一次好像並不是他原本的辦公室,(那次獵犬事件的確讓港口黑手黨損失慘重)這段時間裏他也許又換回去了,也許本著狡兔三窟的原則選擇了更加有安全性的地方。椎名真白不知道。

她也並不是憑借著自己的記憶去找的,她隨著中原中也來到那個房間的時候都沒有刻意的去看路邊的走廊一分一秒,好像是確定自己只會來這麽一次以後再也不會踏足這裏一樣,人們對於自己感覺到嫌惡的東西總是這麽做的。

椎名真白只是憑著懸而又懸的直覺,就好像她面前的是一幅畫,而她正在順著自己的直覺,順著自己對那個藝術家的了解,順著自己對美的感覺,看著畫的光影材質,自然而然的推算出那個藝術家下一步會如何落筆一樣,她也就這麽在港口黑手黨的大廈裏面行走著,然後來到首領辦公室的門前。

門是鎖著的,椎名真白動了一次門把手,沒有聽見裏面傳來任何動靜,她把自己的指甲插在鎖孔那裏,指甲間輕輕摳了一下,她的手指就像是融化了一樣陷進鎖孔之中。

椎名真白的表情並沒有什麽痛苦,她把自己插進鎖孔的那根手指轉了一下,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然後她就這麽走進去了。

已經融化成了鑰匙形狀的手指就留在了大門裏。

椎名真白行走的時候只有四根手指,森鷗外也看到了這一幕,眼神變得意味深長了起來。

他對她笑一笑,椎名真白沒有笑,她站在那裏在擡起手撩動金發的時候窗外的光線在她手上一閃而過,原本已經消失無蹤的手指又長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