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虎鼓瑟兮鸞回車,仙之人兮列如麻

蘇解語低低一笑,啜了口茶,道:“某人是不是苦日子過慣了,如今這叫身在福中不知福?”

桑祈扶額,連連擺手:“你就不要再取笑我了,我這已經夠頭疼了。”

蘇解語便不再多言,起身走到鋪著紅布的桌案前,將案上的幾套頭面一一打量起來,溫聲道:“若是我的話,定會選晏家祖傳的這一套,畢竟這是晏家的傳統。可是你和少安都不是這般循規蹈矩的人,此事全洛京都知道,所以我覺著就算你用了桑公給的這套,晏公和夫人也不會有所非議,你只管挑一套自己喜歡的就是了。”

桑祈覺著有點道理,一邊點頭,一邊好奇地問:“那你們在臨安成親的時候……”

話一說出來,感覺不太合適,又住了嘴。

蘇解語倒是不忌諱談論此事,把玩著一跟玉簪,道:“就是很簡單地操辦了一下,糊弄過在臨安的細作也就罷了。”

自打重逢以來,桑祈一直有意識地避諱問起晏雲之這件事,一心撲在籌備婚禮上之後,更是沒有時間問。

而今聽她這樣說,頗生感慨,道:“說實話在寧澤對我說出實情之前,我還真有點忐忑,直到看到他給我的那塊糖藕。想起當初你我在慶豐樓一同聊天,當時盤中也只剩下那麽一片藕。我們同時動筷,甚至你還比我要快一步,可還是讓給了我……”

說到這兒只覺往事不勝唏噓,輕嘆一聲:“難為你了。”

“其實也不為難。”蘇解語低眸笑了笑,“總歸要演這麽一場戲,不是我,也會是別人。私下裏,我們事先商議過。少安一開始也覺著,還是找旁人比較好,但我是自願請纓的。你就當我也是出於自私,想滿足自己的一個念想吧。不知怎麽著,‘成親’之後,整個人都覺得釋然了許多,倒也是好事。更何況如今和離還是以我的名義提出的,這輩子能休了大燕第一公子,我也不算吃虧。”

桑祈點點頭,噗嗤一聲笑道:“那就好。不過……虧你能想出用糖藕來傳遞消息啊,被發現的話,直接吃了就行了。”

“少安說,寧澤那邊處境也危險,我便想著帶書信是不可能的了,一兩句話又難以道盡,突然就記起糖藕這件事了。原本,他只想給寧澤那塊玉佩,可我覺得那只能代表他自己的態度,我還需要另外表達出我自己的才是。”蘇解語解釋道,而後將玉簪放回去,摩挲著布面,琢磨道:“說來寧澤是怎麽跟少安保持聯絡的,那玉佩和關於糖藕的消息,又是怎麽到寧澤手裏的,我也搞不清楚。”

“你竟不知道?”桑祈一挑眉,將顧平川告訴過自己的事簡單說了一遭,“聽說是通過在西南販賣人口的人販子找到的秘密渠道。”

蘇解語聞言手上動作一頓,蹙眉問:“人販子?”

“對啊。”桑祈解釋,“就是拐賣人口的……寧澤任嶽城太守的時候抓獲了一批人販,知道他們有不為人知的密道,便利用他們潛入臨安來著。”

剛說完這件事,她突然想起來蘇解語之前說昨天去探望宋佳音了,不由話鋒一轉,好奇道:“對了,宋佳音現在怎麽樣了?”

卻見蘇解語半晌沒有反應,眸光微動,竟似有些失神。

上前詫異地喚了她一聲:“蘭姬?”,她才回過神來,淡淡一笑,掩去尷尬,道:“不太好。”

而後坐回去,喝了口茶,低嘆道:“也不難想象。雖然宋家又主動投靠了舊主,有可能是想讓旁人覺著自己這叫改邪歸正,幡然悔悟,可實際上名聲已是一落千丈,基本以後也很難再翻身了。再說宋玉承畢竟上了年歲,那個愛子又是個不爭氣的,今後若是真改成科舉取士,宋氏的仕途又能仰仗誰呢?”

“但是,想來他們當初既肯幫忙,陛下必定也應許過回報吧?”桑祈覺得應該也不會太糟糕。

蘇解語便解釋道:“回報是有的,但這種墻頭草,以後誰還能信任?所謂的回報,不過也就是從輕發落罷了。總之宋家的好日子到頭了,這一點大家都心照不宣。家族如此,夫君也沒了,阿音的情況又怎麽會好?”

言罷無奈地搖搖頭,道:“如今人很低調,不愛說話,穩重是比從前穩重了很多,但總覺著,沉穩得有些過了頭,跟看破了紅塵似的。我問她以後有什麽打算,要不要再找個人家。你猜她怎麽說?”

“怎麽說?”

“她竟笑著勸我道,婚姻說白了就是建立一種長期的互相利用的關系,將兩個人,或者兩個家族聯系起來罷了,所謂男歡女愛,不過是其中鏡花水月的調劑而已。”

桑祈聽完,不敢苟同地搖了搖頭,嘆道:“我可不這麽認為,雖然的確有不少出於利益關系結合的夫妻,但對於大部分人來說,當中的感情應該才是最重要的。不過她也是可憐,本來挺驕傲的一個人,經歷了一段如此糟糕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