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不是還有晏某人呢麽

晏雲之便又轉過身,繼續走了。

桑祈扯著閆琰,故意同前面的隊伍落開些距離後,才貝齒輕咬著下唇,低聲問:“你是幾時醒來的?”

“雞鳴時分。”閆琰答得不假思索。他每天風雨無阻,固定這個時間醒轉,非常有規律。

桑祈回想了一下自己夜半醒轉的時候,感覺好像也就醜時剛過的樣子,不由面色更紅了。擡眸又去瞥晏雲之挺拔如松的背影,琢磨著,他到底是怎麽想的呢?

隱約覺著,他和自己從前認識的那個清冷孤高,潔身自好的男子不一樣了。從前別說碰到他的身子,就是摸一下他的衣角,他都要冷眼相看。

她還記得第一次一不小心拍了人家肩膀的時候,這人是個什麽表情。記得每次有人靠近他,他都會不落痕跡地躲開,與之保持一定距離,至少不讓對方觸碰到自己。就連好友也不例外。所以清玄君喝醉了敢纏著嚴三,卻不敢纏他。

就是這樣的一個晏雲之。居然讓她靠在他身上,睡了一個多時辰?非但沒把她推開,還沒橫眉立目?

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說來,桑祈覺著自己越來越搞不懂他,也越來越拎不清自己了。

一開始發現自己喜歡他的時候,確實失落了一陣子。而後想著沒關系,過陣子就淡忘了,大家還可以好好做朋友,於是未加處理。

然後又發現,好像沒那麽容易忘。遂決定先遠離他一陣子。想著等他娶親,她嫁人之後,自然就釋然了。可又因為各種事情,被迫與他牽扯在一起,無從遠離。

於是又只能隨遇而安,順其自然地相處,告誡自己不要有亂七八糟的想法,克制自己的感情。

短短的一個多月內,她經歷了這樣多的心態變化,情緒起伏,每做一個決定都多麽不容易。

他卻好像事不關己一樣,總在她左右,輕而易舉地撥亂她的心弦,讓之前的所有努力功虧一簣。

摔!

桑祈忍不住惱恨地踢了一下腳邊的碎石,銀牙緊咬,在心裏暗罵了一句,這廝怎麽越來越行為不端了。這麽下去,還讓她怎麽保持平常心!

閆琰見她一路拿石子撒氣,看上去悶悶不樂的,眨眨眼又湊過來,問:“怎麽,害羞了?有什麽的,你不是跟子瞻關系也很好麽。我聽說他去年還背過你呢。師兄只是在特殊情況下抱了一下,應該沒什麽吧,形勢所迫啊。”

桑祈糾結地看了他一眼。

若是從前,她肯定也這麽覺得。晏雲之這麽做,必是順勢為之,對她略施援手而已,就跟隨手給路邊的饑民施舍點瓜果沒有區別。

可是細細回想近來發生的種種。

他只陪她練劍。

他為她拂去頭上的落花。

他親自幫她挽發。

他在她哭泣的時候沒有嫌棄她,而是默默地陪著她。

他耐心地教她讀書,給她講故事。

他跟她對弈,故意讓著她。

他願意成為她熟睡時的依靠,不忍心吵醒她。

……

這一切,桑祈不是傻子,也不瞎,看在眼裏斷不可能沒有任何想法。

晏雲之對她,絕對與從前不同,也與對旁人不同了。

桑祈心裏做了如是判斷,卻不明白原因為何。是他真的對她也有什麽念頭?還是只是因為自己對他有非分之想,所以看人家的時候,帶了不一樣的目光。只關注到他對自己好的細枝末節,並在心裏將其加倍放大、不斷強化,而自作多情地誤會了呢?

理智告訴她,大抵應該是後者。可心底深處卻隱隱覺著,前面這個解釋才是正確的。

這樣一想,她又糊塗了。

都說晏雲之為了蘇解語守身如玉,從來不與女子親近不說,連女子贈予的禮物都不收。如此看來,應當是對蘇解語一往情深,癡心一片才對。並非那種三心二意,或者喜新厭舊之人,又怎麽會看中了她呢?

桑祈揉揉太陽穴,只覺這次不承認自己愚蠢也不行了,真真是絞盡腦汁也想不通。

閆琰卻是不知下山的路途中,她沉默不語地,竟是想了這麽許多內容。還以為她只是嬌羞勁兒上來了,唏噓著原來大大咧咧的桑二,也有如此小女兒的一面啊。感覺……好怪異。

路途難行,一行人邊走邊清理落石殘枝,速度很慢,直到天黑才回到洛京城。一個個的,都很疲憊。

一夜沒睡的晏雲之面上也顯出了幾分倦容,在城外,距離城門最近的一個茶棚裏坐著休息,闔眸半倚,等待先行一步的車夫回府後叫人來接。

桑祈徹夜未歸不說,還穿著晏雲之的衣服呢,顯然不敢讓人發現。打從下了山就一直低著頭,擡袖擋臉。也不敢驚動府上的人,教父親發現。準備跟閆琰一起走,讓他家的馬車捎自己一程。

可惜好不容易等到閆家馬車來了,一挑簾,倆人表情卻糾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