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老子真是太機智了

“你——”宋落天猝不及防,登時猛地閉上眼,跳腳怒吼:“賤人!你找死!”

桑祈見他手忙腳亂地掏帕子擦拭的樣子,忍不住掩嘴偷笑,瀟灑地一拂袖,轉身走了回去,安穩坐下,擺擺手道:“宋公子走好,不送。”

宋落天臉色煞白,狠狠踢了牢門一腳,甩下句:“桑祈!任桑家權勢滔天,你也再別想從這大牢裏出去!”便憤然離去,嫌棄地再不想多看她一眼。

門口那兩個隨侍,見到剛才那一幕也是嚇得夠嗆,都快都成篩子了。這會兒趕緊跟上,又是遞清水,又是把舊帕子接過扔了,給他換上新的,再重新擦一遍。就好像剛才朝他吐口水的不是桑祈,而是什麽毒物似的,神情十分緊張。

宋落天一把扯過新帕子,用力在臉上搓著,心裏怨毒地想著,這該死的賤人,本來還想給她留一條活路的,如今看來,還是死了活該。

邊想邊冷笑一聲,幸好他早就做好了盤算。

昨日桑祈見到的那一幕,當然是他編排好的。

從一開始,凡事便盡在他的掌控之中。

先是有意安排了一個喝茶致死事件,並以此為由頭,牽扯出罌粟一物。進而將洛京的一系列事件,以裏通外敵,圖謀不軌的名義栽贓到閆琰頭上。還在陳述罪名時,故意將死者的姓名等信息說了出來,讓閆琰聽見,引得他關注。而後,就連桑祈一定會去見閆琰這件事兒,都是他精心調查後作出的判斷,把她和閆琰的性格特點都拿捏得死死的。

果然,沒辜負他花費的工夫。事情按照他的計劃順利進展,桑祈從閆琰那兒聽完來龍去脈後,開始著手調查。沿著他鋪設好的線索,一路查到了那個所謂的死者遺孀。此婦人,其實並非彼婦人。可桑祈只知道名字這個信息,又一路沒什麽差錯地順藤摸瓜,查到了她身上,當然也就沒有任何懷疑。

而那個所謂的“死而復生”的丈夫,自然也是另有其人。那天晚上桑祈所見的,徹頭徹尾都是一場戲。目的就是讓她認為自己抓住了把柄,貿然出手。之後順其自然地,讓宋落天的人得以演出那場密室殺人戲碼。

密室是真的密室,也確實只有桑祈一個人活了下來。可桑祈是兇手,不是還有一個很簡單的前提麽,那就是——屋裏的那兩個死者得不是自殺的呀。

宋落天每每回想起這個計謀來,都不禁為自己的聰明才智感慨一番。雖說可惜了那兩個死士吧,但設計之完美簡直令人拍案叫絕不是嗎。

不但讓桑祈一步步順利地掉到了坑裏,就連結局也可以任他把控。

若是今天,她順了他的意思。洛京府衙的仵作自然能查出來那兩個人死於自殺,她也就會無罪釋放。

若她不從,這起命案的真相也便將隨之永遠石沉大海。等待著桑祈的,是和閆琰下場一樣的無邊地獄。

“老子真是太機智了。”他坐在回去的馬車裏,還忍不住暗暗自誇。

而那討人厭的聲音消失後,桑祈的世界再次重歸寂靜。

她嘴角的笑意漸漸褪去,轉而浮起一絲淡淡的哀愁,抱著膝蓋,靜坐發呆。何嘗不曉得,自己的不合作,非但幫不了閆琰,還有可能讓宋落天變本加厲地來對付自己。

可是,捫心自問,違背良心道義和出賣朋友的事情,無論怎樣,她也做不出來。就算再給她多少次選擇,結果都是一樣。

而今,前路未蔔,凝視著落在地面上的一小塊慘白月光,她輕輕嘆了一口氣,想著恐怕要做最壞的打算了。

事到如今,才明白古人說的“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這句話裏蘊含的真理。怪自己沒乖乖地聽父親的話,怪自己沒遇事先跟旁人商量只想自己逞強。

想起父親已經斑白的霜鬢,她鼻間一酸,眼角悄然濕潤了幾分。咬著唇,不讓自己掉眼淚。不斷安慰自己道:別怕,桑祈,可能事情並沒有那麽糟,說不定還有轉圜的余地。要相信,邪不勝正,你一定不會輸給宋落天那個壞人。

而後擡起頭,將眼淚逼回去,遙望著牢房高處的那一扇窄窄的小窗。在不偏不倚地籠罩著世間萬物的月色銀輝下,目光逐漸變得柔和。

她始終認為,如果真的有天道、宿命這種東西的話,它們也應該是公平的。就把這一切只當做是上天對自己的一場小小考驗好了。勞其體膚,餓其筋骨,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但最終,勝利的人會獲得無比堅韌的力量。

而這一次,桑祈入獄的消息,不像閆琰的那般聲勢浩大,因而大多數人都是第二天才知道。

可是她的罪名也隨著消息的傳開,變得越來越大。

一開始只說她殺人,後來又說她殺的不是別人,正是與閆家茶莊的罌粟事件有關的證人,是怕泄露更多情報,才先行滅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