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第2/2頁)

放下手機,沈瑯偏頭看身旁的肖聞郁,思忖一瞬,還是多解釋了句:“剛剛的那個人,是我很多年的朋友。”

經過商業鬧市區,車窗外霓虹燈影閃爍,肖聞郁側過臉看她一眼,神色在光影交換中模糊不清。

他在聽,沈瑯就繼續:“他父母都是大學教授,典型的高知家庭,思想很……”她斟酌一瞬,用了“正統”這個詞,笑說,“但他大學畢業後就想去當道士,讓父母知道以後差點沒把他的腿打斷,所以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徹底斷了他的經濟來源。”

畢竟是荀周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沈瑯省了很多細節,簡略道:“那時候他大學剛畢業,一時半會兒沒找到工作,也沒有收入,住在比較簡陋的地方。我就是在那時候跟他認識的。”

何止簡陋,像地下室那種地方,說是又臟又亂也不為過。

路遇紅燈。肖聞郁停了車,問:“什麽地方?”

既然都打算拿出誠意,沈瑯也沒故意遮掩,坦白道:“地下室。”

肖聞郁搭在方向盤上的小臂驟然繃緊了。他定定地盯著沈瑯,壓抑片刻,聲調沉緩:“為什麽去住地下室?”

他問的是她。

沈瑯:“我說我只是碰巧路過,你相不相信我?”她彎唇,軟著尾音補充,“不然說是去研究地下室建築結構也行——我現在才剛開始追你,就用苦肉計博取同情,太早了。想等以後再告訴你。”

沈瑯是住過一段時間的地下室。那時候她跟荀周兩扇對門,出門倒垃圾的時候總能碰上,一個是屈尊降貴來體驗艱苦生活的,另一個是逼不得已來感受塵世疾苦的,一來二去,彼此產生了點惺惺相惜的戰友情。

後來荀周終於軟化了他父母,樂顛顛地去當了道士,順便拿父母本來留給他成家立業的彩禮錢開了個茶館,而沈瑯也沒在地下室住多久,很快住回了她那間復式單身公寓。

總的來說是段沒什麽遐想空間的往事。沈瑯笑起來的時候眼睫往下彎:“肖先生,我真的清清白白。沒有舊愛,沒有舊情難忘的別人。”

肖聞郁看她,眼眸漆黑,深不見底。

“所以,”沈瑯今晚喝了點酒,說話間不經意含著儂軟的鼻音,聲音勾人,“可以放心讓我追你了嗎?”

肖聞郁沒回話。

在被第一任養父母領養前,他生活在沒有任何一位體面人願意踏足的地方。

陰暗潮濕,見不得光。

領養院的老式筒子樓裏,窗戶狹窄而幽暗,窗縫間滿是泥塵汙垢,單薄的一床被褥在日曬後的兩三天裏很快又變得潮濕起來。在那樣的環境下,連流浪貓犬都骨瘦嶙峋,聲勢孱弱。

因此他清楚地知道地下室是什麽樣的地方。

沈宅金磚玉砌,肖聞郁第一次見到沈瑯時,她像懶在天鵝絨裏的一只貓,白皙精致的下半張臉埋進幹凈的絨毛圍巾中,覺得新鮮地上下打量他一眼。

幹凈柔軟,蓬松溫馴。不屬於任何潮濕晦暗的地方。

紅燈過去,車流開始逐漸通行。

後面被堵著的車開始摁起尖銳的喇叭聲,等到借著路燈看清這堵大馬路上找罵的是輛豪車後,訕然地鳴金收兵,邊罵邊繞過車往前開。

肖聞郁開了車,一路無話。等到把沈瑯送到公寓樓下,肖聞郁的聲音低低沉沉,喊她的名字:“沈瑯。”

他幾乎沒喊過她的名字。沈瑯上一刻還在閉眸小憩,下一秒被喊得回了神,半困半清醒間還有些幾不可察的茫然遲疑,習慣性的笑容都沒彎起,就見男人逼過身來,陰影盡數籠罩在她的身上。

肖聞郁替她摘了安全帶,鴉羽般的眼睫逆著後斜側打過來的微光,顯得眼廓深邃而情緒濃郁。

沈瑯處於剛醒的那段倦怠期,還沒注意對方說了什麽,就見肖聞郁下顎線處繃緊的那塊咬肌小幅度地動了動——

像平復收斂著洶湧的慍怒,失控感,與占有欲。

有點隱忍的性感。

“你不需要我的同情。因為我不會從第二個人的角度來看待你。”他聲音很低,克制地,也不管她聽不聽得清,“你疼不疼,難不難受,我都能直接感受到。”

他感同身受,並恨不得替她親身經歷。

“沈瑯,對我好一點。”

對方的聲音實在太低,沈瑯找回神,聽清了後半句話。

沈瑯斷章取義,實在沒想到肖聞郁能有這麽沒安全感的時候,第一次追個人追出了點心軟的意味。

於是沈瑯借酒胡來,伸手捏了捏肖聞郁的耳廓,非常字句纏綿地說:

“我好好追你,對你好。肖先生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