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宗人令還在等著她坦白。

姐姐於柔然就立在不遠處, 手輕輕撫著腹,孕相明顯,眼中眸光閃爍似是希冀似是祈求, 祈求於心然將此事單獨抗下。

自此於心然無可留戀, 此事皇帝早已經明了,再說謊也無意義,終於開口向宗人令交代實情,“去年會試前幾日, 我在禦書房中無意看見會試試題......”

所言皆由宗人令下屬一一記錄。半個時辰過後,供詞足足寫了五頁,又交給她畫押。這幾頁紙足以決定她將來的命運, 宗人令過目之後,面上神色不妙。於心然心中便有了底,會試選才是國家要事,她此舉一經昭告,定會引得天下讀書人口誅筆伐。

“待臣將此事全部稟告給皇上,再由皇上定奪。”宗人令收好供詞, 聲音冷然、神色威嚴, 氣勢遠超於心然這位貴妃。

“此為何罪?按律例大概會如何判決?”她聲音略微顫抖, 想提前知道個究竟。

“可大可小, 但看皇上如何決斷, 臣不敢揣測聖意。”宗人令不卑不亢回稟, 說完他話鋒一轉,又補充,“可若同永安侯的案子牽扯到一起,娘娘和於家怕是要落個霍亂超綱的罪名。”

霍亂超綱......若被安上這項罪名,她絕對沒命活了!

宗人令要帶著供詞進宮面聖, “請娘娘隨臣一道進宮。”

這是要叫皇帝定罪了。於心然神色慌亂地跌坐到圈椅上,皇帝因她透露了華長明之事,正值盛怒,怎麽還會給她好果子吃?

“那我呢?”四姐於柔然不安地問。

宗人令回道,“於四小姐當初是被蒙在鼓裏,又主動坦白此事,還肯出面作證,可以自行離開宗人府。”

聞言於柔然松了口氣,又憐憫地看向於心然,“請讓我同貴妃單獨說會兒話。”

宗人令這點面子還是給的,示意屬下跟他一道離開密室,“臣在宗人府門口等貴妃娘娘。”

很快密室之中唯余她們姐妹二人,於柔然過來拉住她的手,“妹妹,謝謝你。是王家逼得我走投無路,而我因為這個孩子,我......”

“不必再說。”四姐自保人之常情,只怪自己當初行事過於大膽,

“這個孩子該喊你一聲姨母”於柔然拉過她的手放到腹上。

於心然的掌心感受到異樣,“他在動?”

“年底足月。妹妹,他將來會感激你今日為我們母子所做的一切。”

知道四姐於柔然是怕被拉下水,故意用這種方式令於心然心軟。實際她供詞中已經極力淡化了四姐所為,將所有的罪過全攬到自己身上。橫豎自己逃脫不了,幹脆再做個順水人情,如此姐妹之中至少有一人能過上兒女繞膝的平靜生活。

皇帝只要拿捏住了誰的把柄,即使當下不發作,將來也會置那人於死地,他這次只是借著泄題的由頭罷了,於心然心裏早就有數,此去皇宮真就兇多吉少,“姐姐好好保重。”

正宮門下鑰之前,於心然被宗人令帶進了皇宮禦書房。她已經將近有一年未進過此處,家具擺設已經與從前大相徑庭。時移世易,而她也經歷諸多劫難,人與物皆非當時模樣。

戴罪之身,見了皇帝只能遠遠跪在門口。

“兩份供詞具已在此,請皇上過目。臣等不敢私自定貴妃娘娘的罪責。”宗人令恭敬地將她與四姐的供詞呈給皇帝。

皇帝指尖夾起她的那份供詞,掃了眼便隨手丟到旁邊,往後泰然靠龍椅椅背上,眉眼泛著薄涼,面上不辨喜怒,像從前一般罩了張神佛面具,“宗人令,按律例該如何懲治貴妃?”

如此冷漠的聲音,就好像跪在門口的那個女人與他毫無關系。

宗人令何等通透明白之人,當下領悟皇帝這次真動了怒,即使對自己的妃嬪也並不打算網開一面,而問這句話,只是想借他之口說出重刑罷了。

於心然心中早就絕望到了極致,木然地跪坐著看著書房地上光亮的磚。想起從前皇帝罰她抄書,對比之下那可真是太溫和了,溫和得連懲罰都算不上。

宗人令思索了片刻語氣堅決,正義凜然回皇帝的話,“後宮妃嬪霍亂超綱屬大罪,按照律例該處五馬分屍之刑。”

於心然瞬間擡頭,懷疑自己聽錯,五馬分屍是什麽刑法?她在自己幾乎不會思考的腦子裏尋找了一圈,想起從前與其他妃嬪談天說地時,儀嬪似提到過這種刑法,隱約回憶起些許細節,當下就癱軟了。雙眸死死地看向皇帝,等著他會如何發落。又想起當日在行宮爭吵時,皇帝說過一句話,叫她出了任何事都別再求他。

五馬分屍,會死得極其痛苦。

皇帝似也未料到宗人令會說出五馬分屍這種話,只瞬間的出神之後又恢復過來,擡手壓到桌面供詞之上。跪在門口的女人正朝著他這兒看,她眼神中盡是難以置信,恐懼之情溢於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