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之前在宮中遭劫持, 驚魂未定的那夜也做過同樣恐怖的噩夢。於心然將臉埋入雙手,沉浸在方才的夢境之中。

夢裏的仿徨恐懼滲入現實,心中再也承受不住, 開始低聲嗚咽, 隱隱的哭聲在這偌大昏暗的內室之中中顯得格外淒楚悲涼。

她這是怎麽了?

擦拭眼淚下榻,擡眼才發覺隔著屏風室外有燭光。難道皇帝還未離開,帶著疑惑輕聲繞過屏風,只見東墻下皇帝獨自憑窗出神, 愁緒繚繞。她真從未見過他如此頹喪無力。可自己又非謝清,人微言輕,安慰不了他, 靜靜轉身想往塌邊走。

“貴妃。”皇帝先側過頭開口叫她。

於心然走過去,長長的青絲披散而下,廣袖薄綃寢衣曳地,顯得迷茫而乖順。皇帝拉著她坐到席上與自己對視,“來朕這裏,朕有一事要同你說。”

她一臉懵懂無辜, 雙眸靈動閃爍堪比此刻窗外天上星辰, “皇上要同臣妾說什麽?”

“你哭過?”

於心然不好意思地躲閃開, “方才被雷聲驚醒。皇上到底要同臣妾說什麽?”

“過完年你都二十了, 怎還如此稚氣, 一點雷聲都能叫你哭上一回。”皇帝聲音冷硬, “明日朕會派人送你回幽州。”

“為何?臣妾妹妹、”

“這是聖旨,不容違抗。”

“是不是淑妃同皇上說了什麽?根本就就沒什麽刺客是不是?”淑妃想獨占皇帝,眼中容不下她,就連近在眼前的婚禮都不許她參加。皇帝因謝清昏了頭,定也站在她那邊。

他移開視線並不反駁, “是。”

終於承認了!謝清的一句抱怨便可叫皇帝對自己冷血無情、狠心至此。一瞬間滔天的怒意和妒意翻湧上心頭!她看透了他,也不再對他心存任何幻想,真想重重咬皇帝的心一口,看看裏面的血是不是黑的。

“回幽州去,朕不想再看到你。”

“我也不想再見到你!往後糊弄人的事兒皇上還是少做為妙。”她氣到自稱都忘了個幹凈。這同烽火戲諸侯有什麽兩樣,只是她成了被呼來喝去的侯,而謝清則是那褒姒,面前這男人在她眼裏無疑就是個昏君!

她有多傷心多難受,他根本就不在乎。

回到塌邊,一道展開的屏風生生將兩人隔絕開來,無言直至天亮。次日於心然起床後懶得再伺候他更衣,直接忽略了皇帝,只喚來宮人為她梳妝。

“貴妃娘娘!” 發髻才梳好,從銅鏡中瞥見一喜急匆匆跨過門檻跑進寢殿,還未近她身邊便已經喊了句。

“何事?”

一喜臉色死灰,話到嘴邊又不知該如何開口。此時皇帝正好更完衣裳自屏風後步出,往她們主仆倆這掃了一眼,最後視線定在一喜身上,“何事喧嘩?”

渾身顫抖立即行禮,“奴婢、奴婢起晚了,方才見馬車侯在門外,以為娘娘要出門。”

聽她這麽說,皇帝臉色稍霽,“貴妃用過早膳以後便啟程回幽州。”語氣不容違抗。

殿中其他宮人聽後也面面相覷,疑惑非常。而於心然端坐在銅鏡前,她心裏恨透了皇帝,自清晨醒來就再問看過他一眼。

梳妝完畢才起身,吩咐一喜簡單收拾細軟,既然皇帝都這樣趕她了,馬車已經侯在門外,她再厚著臉皮留在行宮白惹笑話,徑直往門口走。

“過來用膳。”皇帝喊住她。

於心然憤恨地別過眼,昨夜命令她回幽州,她不哭不鬧地要走了,他又攔著,究竟意欲為何未,耍人很好玩麽?!

“先過來用膳吧。”皇帝神色如常道。

只這麽一瞬間,於心然心中的怒火沖破了理智,她狠狠回過頭快步走到皇帝身邊,在侍膳宮人驚愕的目光下,伸手打翻皇帝手中的玉碗。

那白玉小碗飛出去撞到不遠處的雕龍柱上發出了碎裂的刺耳聲。殿內除了她和皇帝以外的其他所有人都立即跪下匍匐於地,怕被牽連引來殺生之禍。

她像只被激怒的小老虎,而皇帝幽幽擡眸看了眼,眼神依舊平淡,只是尷尬地縮回手,半響才道,“既然不想用膳,就早些啟程。”

恍若一拳打在棉花上,毫無波瀾,於心然實在無話可說,賭著一口氣,只帶著一喜離決然離開寢殿,此時她在心裏打定主意,這一輩子永遠永遠都不會再原諒皇帝,永遠都不會再同他說一句話,也永遠都不會再回京城,這個傷透了她心的地方。

馬車沿著山路緩緩下到山腳平路,皇帝大概怕她逃跑,回幽州的鐵騎護衛比來時怔怔多了兩倍。

到了拐彎處隊伍突然停駐不前,於心然撩開車簾發現有輛馬車橫著擋住了路,竟是徐雁秋,來得正好,她要交代幾句話,免得妹妹成婚當日找不到她。正要下車,卻見最前頭的守衛攔住了徐雁秋不許他靠近。

“帶他過來。”於心然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