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CQE(第2/4頁)

韋若星正想搭腔,她認識的一位老師竟然站了起來。那位老師問了林知夏幾個問題,林知夏輕松回答,答完了還沖大家笑一下,笑得又甜又好看。

*

這天中午,“北美學術交流會”告一段落。

林知夏跟隨谷立凱、楊術文等人走出報告廳。

室外的陽光晴朗充沛,目之所及,全是一片明澈的藍天白雲。

谷立凱雙手負後,走在前方。他鬢發斑白,身形瘦長,但有些駝背。他緩緩邁出幾步路,忽然開口說:“譚千澈有一個課題,做了幾年,沒做出來。林知夏,我把他的課題給你吧。”

林知夏猶豫不決:“這樣行嗎?”

“行,”谷老師說,“你學了一年多的實驗和理論,先前我按博士的標準培養你,把路走窄了。你比你的譚師兄還有韌性……”

林知夏自言自語:“譚師兄的韌性不夠好嗎?”

谷老師笑笑,親自揭了徒弟的老底:“你譚師兄啊,本科第一年來了我的實驗室。那年他十八歲,性子急躁,缺少磋磨。他沒同你們講過吧,他也炸過實驗室。”

譚千澈炸過實驗室!

林知夏好吃驚。

谷老師沒有詳說。他把課題的內容簡單概括了一遍,還讓林知夏在一周內寫出論文的開題報告,用郵件發到他的郵箱裏。

今天的北美學術交流會上,林知夏拯救了譚千澈所在的整個小組,並給國際友人留下了深刻印象。楊術文特別感激林知夏,主動為林知夏求情:“谷老師,一周的時間太緊張了,你給我們林學妹寬限一點……”

谷老師卻告訴他:“一周的時間,對你來說,是太緊張了,對林知夏來說,剛剛好吧。”

楊術文的心頭中了一箭。

林知夏也沒有推辭。她接受了這個艱巨的任務,還抽空跑了一趟醫院,仔細詢問譚千澈的課題研究進度。

譚千澈一邊躺在床上吊水,一邊把自己的研究成果告訴林知夏。

林知夏驚訝地問道:“這麽看來,你都寫出來三分之一了,你願意把這個課題讓給我嗎?”

“我卡在了三分之一上,”譚千澈有氣無力地說,“我早就放棄了這個課題。”

林知夏坐在他的病床邊,又說:“我還有自己的研究任務。我不確定能不能做完那麽多東西。我想循序漸進,我剛學會怎麽把一個大框架拆成幾個小目標。”

譚千澈卻說:“你不需要。”

他側過頭,目光深邃,話語平靜:“你還小,有足夠多的時間,你別把發論文當目標,要把內容和成果當目標。十年磨一劍,對你也不算晚。”

林知夏眨了眨眼睛。

病房裏的光線格外寡淡,床單和被罩都是不染纖塵的純白色。譚千澈躺著不動,面露疲憊之意,黑色短發散亂地拂過額前,區區一場感冒,落在他的身上,竟像是一場抽骨拔髓的大病。

他閉著眼睛,緩聲說:“去年有段時間,你很焦慮吧。別覺得我比你強,我十八歲時懂得還沒你現在多。我學了整整八年,才走到今天這一步,你只學了一年,就想超過我,是不是太天真了?我好歹也是省立一中档案館裏的優秀校友。”

四下無人,只有他們兩個。

林知夏鬼使神差地講出心裏話:“我什麽時候才能……”

她一句話還沒講完,譚千澈已經猜到了她的意思。

譚千澈的嗓子幹澀起來,發出喑啞的笑聲:“快了,快了,我估計,六年之內,你能做出驚天動地的大貢獻。”

林知夏欲言又止。

她其實想問,為什麽譚千澈沒在六年內做出驚天動地大貢獻?

譚千澈看著她的眼睛,又讀出她的內心想法。他說:“你不會像我一樣廢。我一個人待在寢室,偶爾有點自我厭惡,我就出門找樂子去了。樂子越多,我越厭惡我這個人,形成了程序裏的死循環,到頭來什麽也沒得到。你還年輕,千萬別學我,接下來的六年,你專心學術,別被任何人幹擾。你是天生做科研的料子,老天爺賞你飯吃,天賦不能浪費。”

最後一句話,既像是送給林知夏的,又像是送給他自己的。

林知夏記起省立一中流傳甚廣的順口溜。她念道:“高一(十八)譚千澈,滿分通過每一科,輕松奪冠奧林匹克,才高八鬥心有丘壑……”

她還沒讀完,譚千澈打斷道:“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高中啊,離我太遠了。”

“有點可惜,”林知夏坦誠地說,“你是一個很聰明的人。不過,學術不是人生的全部意義,經歷和閱歷更重要一些。”

譚千澈擡起右手,手背覆住了眼眶:“剛認識的時候,你說我不是好人,現在你覺得,我是什麽樣的人?”

“不是好人。”林知夏始終如一地評價道。

譚千澈悶聲笑了,笑著笑著,他的手背沾了淚。他透露道:“你剛剛說的那個順口溜,是你的韋學姐編出來的。你別在她面前提順口溜,別惹她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