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第4/5頁)

蘇水江皺眉,忍著不耐,略過那丫鬟,朝平遙長公主暫住的院子走去。

蘇府是小門小戶,住宅之地自然比不上瑰麗磅礴的紫禁城。平遙長公主在這裏住了幾日,也算是屈就。雖然這已經是蘇府內最好的一處院子了,清幽雅致、小巧玲瓏,於此大氣簡約為主的京師城內,難得透出幾許蘇州溫柔來。

蘇水江疾步過去走到院前,一仰頭,便看到於閣樓二樓之上,松垮垮吊著一位女子。

那女子青絲未束,身上只著一層薄薄單衣,是漂亮的冷紫色。女子肌膚白皙,非常襯這個顏色。她面龐皎美,伸出的胳膊上袖口挽起,露出凝白如玉的藕臂。

春風起,順著袖口吹鼓衣衫,女子猶如一只展翅的紫燕,身姿輕盈地掛在那裏,搖搖欲墜。

是平遙長公主!

蘇水江面色大變,立時疾奔上樓。他喘得厲害,平日裏要行上數時的路程,今日竟一口氣直接就奔了上去。

“你在幹什麽?”蘇水江氣急敗壞的一把將人扯進來,雙眸赤紅地怒吼道:“你要是想尋死,就挑個沒人的地!”

平遙長公主被蘇水江猛地一拽,整個人往裏一沖,狠狠撞到他身上,那巨大的沖力,讓她疼得眼淚都出來了。

“唔……”平遙長公主悶哼一聲,然後氣急敗壞的一把甩開蘇水江,“你幹什麽啊!”

蘇水江卻不放手,依舊死死拉著她的胳膊,甚至將她往屋子裏推去。小郎君緊咬著牙,整個人氣得不輕。

“你別推我!你這個大不敬的小畜生,當心本長公主讓人割了你的腦袋!”

蘇水江如今十六,平遙長公主比其年長一歲。初見時,平遙長公主尚比蘇水江高出一小截,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少年單薄的身體開始發育,整個人像棵被澆灌了的春筍,強硬的從泥土中蓬勃掙紮而出。

如今他強硬地抱著平遙長公主往屋裏去,雙臂緊緊箍著她的腰肢,平遙長公主被他反抱著,掙紮時雙腿亂蹬,羅裙翻飛,透出一股被轄制的味道。

“若是讓你跳下去,可不止是我的腦袋,我們整個蘇府都要陪你殉葬。”蘇水江用腳踢上門,將人狠狠往屋內一擲。

平遙長公主踉蹌著站穩,立刻轉身用手指向蘇水江,“我怎麽可能會尋死,你是傻嗎?”

“你若非尋死,方才是在做什麽?”蘇水江眯眼。

平遙長公主氣呼呼地推開門,行到門外欄杆處,擡手指向某處,“喏,那個鳥窩裏有只鳥兒受傷了。”

倒春寒未過,欄杆檐下竟已來了一只雛燕,此刻正躲在裏面瑟瑟發抖。它簡陋的草窩裏被放置了一些上等的棉花細軟之物。

蘇水江低頭,看到地上散落的棉花,瞬時就明白自己剛才做了什麽蠢事。

原來竟真是他誤會了。

“我以為你……”蘇水江臉上怒色消退,言語間帶上了幾分羞澀難堪。

“你以為我想尋死,因為陸哥哥死了?”平遙長公主接過蘇水江的話,語氣竟意外的平靜。

蘇水江難堪的輕輕“嗯”一聲。

平遙長公主卻笑了,她道:“我不相信陸哥哥會死,除非親眼見到他的屍體。”平遙長公主說話時,眼中透著光,那種與生俱來的自信是旁人無法復制的。

這是大明高高在上的長公主,即使平日裏再愚蠢,再不著調,她骨子依舊帶著一股從小被教授出的高貴姿態,舉手投足之間都是天然的架子。

春風陰柔,小郎君立在陽光下,看著眼前的小娘子,心尖猛地一陣顫抖,有一瞬間竟看癡了。

沉默良久後,蘇水江突然轉移話題問她,“你為什麽一定要嫁給陸不言?”

平遙長公主是個不諳世事的人,張口便答,“我喜歡陸哥哥,他比聖人哥哥對我還要好。”她說喜歡便是喜歡,說不喜歡便是不喜歡。

蘇水江盯著面前的平遙長公主,雙眸陡然一暗。他的手按在欄杆上,指尖微微收緊,掌心勒著欄杆紋路,能感覺到木制的棱角。

“那你可知道,陸遠揚是殺害你父皇的兇手。”

平遙長公主神色一頓,她轉頭看向蘇水江,雙眸清靈,表情平靜,並沒有蘇水江想象中的暴怒或傷懷。

“我知道真相,那一日,陸遠揚殺父皇的時候,我就躲在床底下。”平遙長公主眼眸輕漾,似遠波流水,潺潺而落。

蘇水江被平遙長公主說出來的話震驚了,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陸遠揚死時,平遙長公主還只是一個幼小的孩童!

那麽小的孩子,親眼目睹如此殘忍之事……蘇水江下意識後退一步。

他一直以為平遙長公主是個沒腦子,只會搗亂、闖禍的,一位高高在上,不知疾苦的長公主,卻不知她這副皮囊之下竟還藏著這樣的事。

平遙長公主仿佛沒看到蘇水江的震驚之色,她微微仰頭看日,那張凝白的臉在陽光下浸出透明的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