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第3/4頁)

看到小娘子陡然慘白的表情,陸不言知道,她怕他。

他本就是雙手沾滿鮮血之人,他是個屠夫,是個殺手,是一個永遠都應該生活在地獄之中的人。

從某些方面來說,他跟趙大郎沒有任何區別。是的,他不該誤她。

該放手的人,是他才對。

陸不言緩慢松開蘇水湄,他坐起身,盯著自己的手,緩慢闔上眼,然後又睜開。

男人起身,拿起那件蓋在土包上的外衫,搭在臂彎上,然後又跟蘇水湄道:“我們的關系,就此結束。”

蘇水湄霍然擡眸,那顆心又沉落谷底。她仰頭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想解釋,卻又不知道該怎麽說。

陸不言轉身,朝前走去,語氣又恢復到了從前的陰冷,帶著一股清晰而明顯的界限感,“跟上。”

蘇水湄踉蹌著站起來,跟在陸不言身後走了兩步,卻不想地上濕滑,不小心便摔了一跤。

這次,男人沒有來扶她,而是站在那裏,冷冷地看著她。

蘇水湄心尖一涼,她咬牙,撐著身子自己站了起來。

絕望,害怕,無奈。

她想挽留,可是沒有理由。

他們本來就不應該開始。本來就不應該開始的一段感情,如此終結,也算沒有遺憾。

小娘子跟在陸不言身後,眼淚止不住的往下落。她一邊擦,一邊走,聲音很輕,帶著淡淡的抽泣。

陸不言面無表情地走在前面,能跟清楚地聽到小娘子的抽噎。他咬住自己的唇,嘗到血腥氣,喉嚨裏也跟著哽咽了。

突然,走在前面的男人頓住了。

他轉身,朝著她伸出手,道:“走出這段山路,我就不是你的言郎了。”

蘇水湄的淚落得更兇,她看著面前男人的手,哭泣著,顫抖著,握了上去。

男人緊緊攥著她的手,牽著她,往前走。

路很長,也很短。

蘇水湄希望這條路永遠都不要走到盡頭。

可是一條路,怎麽可能沒有盡頭呢。

兩人站在盡頭,蘇水湄下意識轉頭往後看。

小路之上是兩人泥濘的腳步,那麽親密的交疊在一起,卻已經是過去式。她又轉頭看向眼前的盡頭。

這不是路的盡頭,而是她跟陸不言的盡頭。

男人松開了蘇水湄的手,那股溫暖潮濕的感覺被寒風吹散,殘留在掌心之中的只剩下陰寒。

好冷。

陸不言往前去。

蘇水湄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後,才踉蹌著跟上去。

從今日開始,她的言郎便不再是她的言郎了。或許不久之後,會有別的女人牽著他的手,喚他言郎。

蘇水湄的心揪緊了,她甚至覺得自己連呼吸都開始困難。她努力調整自己的節奏,在寒風之中努力獲得那點稀薄的空氣。

“我此次來蘇州城,不只是因為平遙,更是因為暗藏在蘇州城內的前朝余孽。”走在前面的男人突然開始說話。

那一瞬間,蘇水湄的呼吸陡然順暢起來。她神色恍惚的朝前看去,男人走在前面,並未回頭。

“那聖……張三公子也是為了鏟除前朝余孽而來?”蘇水湄的表情漸漸凝重起來。

“他呀,”男人語調輕松,“來玩的吧。”

蘇水湄:……玩命嗎?

天色已暗,天際處晚霞已落,只剩一點漱雲正在慢慢消退。

晚風呼嘯,兩人沉默了一會兒,陸不言突然開口,“你信我嗎?”

蘇水湄一愣,然後點頭道:“信。”

“哦。”男人話罷,便不再開口。

蘇水湄揪著自己的衣角,也不知是出於私心想跟陸不言說話,還是單純對這件事存疑,“那你有懷疑的人了嗎?”

“有。”男人回答的幹脆利落。

“誰?”

陸不言沒有回答,他只道:“天亮之前我要趕回去,有件事要做。”

.

兩人坐上了最後一班回到蘇州城的船。

趙大郎一死,趙府內衙門接受。

因著陸不言的關系,所以大家暫時還住在這裏。

蘇水湄已經很疲累,她回到自己的屋子,蜷縮在被褥裏。

被褥很厚,卻怎麽都捂不暖她的身體。或者說,她的心。迷迷糊糊間,她聽到外面有吵鬧聲。

蘇水湄掀開被褥站起來,發現自己昨夜睡前竟連衣裳都沒換。

真是邋遢。

自嘲一笑,蘇水湄透過花棱鏡,看到自己蒼白的臉,還有眼底明顯的青白之色。

太難看了。

沒有胭脂水粉,都遮不住。

蘇水湄靜站一會,用冷水搓了臉,瞬時清醒,然後哆哆嗦嗦地推開門出去了。

外面很亂,似乎是有很多捕快的樣子。

蘇水湄初聽見的便是楊彥柏撕心裂肺的聲音,“我是被冤枉的!那不是我的東西!”

蘇水湄靠近了,透過人群,看到了陸不言。

男人一夜未睡,面容依舊俊美。他立在冷陽之下,手裏拿著兩樣東西,“這是從你的包袱裏搜出的三日不散和一本跟西竹手裏一模一樣的殺人賬目。證據確鑿,你還有什麽好狡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