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天已蒙蒙亮,外頭傳來隱約的腳步聲,空寂的院子漸漸熱鬧起來。

蘇水湄被陸不言壓在被褥之上,她盯著面前的男人,雙眸瞪大,黑白分明的眼中帶著一夜未睡的狼狽血絲。

雖一夜未睡,但蘇水湄的思緒卻格外清醒。

她鎮定道:“我有個姐姐,小時怕疼,偏要拉著我一塊紮。”

陸不言辦案無數,見過很多人,他只憑一雙眼睛便能看出來一個人是否在撒謊。

小少年眼神清明,思緒清晰。那張白嫩面容之上雖帶怯意,但整個人並未顯露出任何破綻。

可他不知道,沒有破綻,才是最大的破綻。回答的如此流暢,甚至連想都不用想,仿佛提起演練過一般。

“是嘛。”男人語氣悠閑,按著蘇水湄腕子的手卻越發用力。

小少年吃痛,面色陡然慘白。

她咬唇,眼眸含淚,語氣卻硬,像是帶著不滿,“大人在懷疑什麽?難道大人懷疑我是女人嗎?大人您怎麽會有這種想法?錦衣衛是有體檢的,怎麽可能會讓一個女人進來。”

蘇水湄一疊聲說完,甚至還大膽地梗著脖子朝陸不言湊過去,“大人若是不信,盡可以檢查。”

“你以為我不敢?”陸不言向來不是一個會被威脅的人。他松開蘇水湄的腕子,一手拽住她的衣襟,正準備扯,一只腕子被掐紅的手突然覆上來。

小少年聲音清潤,語氣無辜,“大人,我昨夜解手,沒有洗手。”

解手後沒有凈手這種事,就算普通人都受不了。

果然,男人面色大變,立刻就甩開了她的手,然後迅速起身站在旁邊瞪她。

蘇水湄看著男人黑沉下來的臉,不知為何,心頭一快。

活該!死瘋狗!

男人盯著她,似乎是被氣得喪失了語言能力。他迫不及待地咬牙推門出去,到門外的泉水處凈手。

院子裏有一捧清泉,穿墻而過,落入一方小池之中。

大冷的天,陸不言就那麽泡在裏頭洗手,一點都不畏寒,直搓得雙掌通紅。

又暫且成功躲過一劫的蘇水湄趕緊將被褥疊好,然後趁著陸不言還沒回來,趕緊溜出了屋子。

晨間冷風簌簌,北鎮撫司內眾人已起。

小娘子鼓著面頰行走在房廊之上,臉蛋像六月裏方熟透的石榴籽一般被吹得白裏透紅。

剛才她說自己“昨夜未解手”,陸不言想都沒想就放開了她,那就證明昨天晚上男人看到她了。

看到她了,卻還懷疑她。

小娘子蹙眉,覺得陸不言這個男人真是不好對付。

“小玉童,過來吃早飯。”有人招呼她,是胡離。

蘇水湄本想拒絕,卻在看到自己身後不遠不近過來的陸不言時,立刻跟胡離去了飯堂。

這麽多人,陸不言這只瘋狗子應該會收斂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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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堂裏,蘇水湄拘謹地坐在長桌上,跟大家一起用早膳。

陸不言隨後跨步進來,徑直坐到首位,漆黑雙眸利刃一樣地落在她身上,像是要把她刺穿。

蘇水湄根本不敢擡頭,只小雞啄米似得啃著饅頭。

似乎是因著陸不言在,所以眾人都很沉默。

“老大,我們先走了。”一夥大男人風卷殘雲,在陸不言的低氣壓下快速逃離現場。

一瞬時,整個飯堂只剩下陸不言和蘇水湄兩人。

蘇水湄覺得氣氛不對,趕緊也想溜,卻突然聽陸不言開口道:“怎麽還沒滾。”說話間,男人不耐地敲著桌面。

蘇水湄動作一頓,下意識朝陸不言看去。

男人搭著雙腿坐在她對面,雙手環胸,面容冷峻,臉上帶著淡淡的嘲諷神色,一副盡在掌握之中的模樣。

“你真以為我信你是尋茅廁走錯了路,入了我的房?”男人雙眸霍然淩厲,他起身彎腰,一把掐住蘇水湄的面頰,使勁往裏一擠,語氣陰狠道:“我不管你有什麽目的,別以為我不敢殺你。”

蘇水湄的面頰被捏得酸疼,像顆鼓起的白軟包子。

她努力掙紮開男人如鐵鉗一樣的手,小臉氣得漲紅,站起來反唇相譏道:“陸大人這麽喜歡動手動腳的威脅人,又對我諸多關注,晚間還特意尋我一道睡,不會是有龍陽之好吧?”

蘇水湄不知道自己學陸不言的那副嘲諷之相像不像,反正她知道男人被她氣歪了臉。

陸不言確是被這娘娘腔一樣的小子氣到了。

“龍陽之好?呵,牙尖嘴利,我還真是看錯你了。”男人不怒反笑,他摩挲著指尖,那裏尚殘留著一點滑膩觸感。

果然是個娘娘腔,皮膚這麽滑不溜秋的。

男人不住地點頭,咬牙切齒道:“好,很好,我記住你了。”

蘇水湄想,她還真是長本事了,居然將這京師魔頭氣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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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蘇水湄在賭。

雖然她聽說陸不言是個殺人魔頭,但卻並沒有錦衣衛死在他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