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第2/2頁)

元聿皺眉,“為何都飲了有毒的桃花酒,唯獨朕出現了異狀?”

“回陛下,”江瓚以頭搶地,徐徐道,“臣命人打聽了他們釀酒所選用的桃花,均出自於同一片山谷,那山谷每到春夏之交,則瘴氣環繞,鳥獸絕跡。有一種毒蟲,最喜歡染有瘴毒的桃花,但瘴氣濃郁時,它們卻無法入谷。微臣猜測,陛下應是在回程之中,自身血液帶有的瘴毒香氣和濃度,正好是那毒蟲所喜愛和適應的,他們叮咬了陛下。”

還有一句,江瓚必須道出實情:“因陛下酒量不佳,那晚上飲得極少,或許多飲一些,便會無事了。”

元聿一時無語。

江瓚離去以後,元聿仍翻看著那本醫術,良久無言。

日上花梢,嶽彎彎從好夢之中醒來,替她懸絲診脈的江太醫已去了很久了,她伸了個懶腰,宮長妝成等人在外頭問候了一聲,嶽彎彎讓人進來,她們捧盂奉冠,陸續而入。

嶽彎彎懷有身孕,宮中上好的鉛華也還是有毒,太醫並不建議皇後施用水粉,於是宮人精心準備了上好的面粉,替嶽彎彎上妝。面粉不比水粉輕薄均勻,然而顏色亮白,摸上去也舒適無比,還無害處,嶽彎彎也很喜歡。得知坊間水粉的價格是面粉十倍之後,嶽彎彎吃了一驚,果斷地道,她以後都要用面粉。

宮長妝成掩唇微笑,身後的女婢也紛紛面露笑容。

妝成見皇後娘娘稚嫩可人,少不得要提醒她一句:“娘娘的夫君,是天底下最有錢之人,娘娘不必這麽省著。”

“啊?”嶽彎彎好半晌才反應過來。是哦,她是皇後,以前那種粗布麻衣、簞食瓢飲的日子,已經沒有了。

“那陛下、陛下什麽時候來。”

入宮第二日了,還沒見著元聿,嶽彎彎既怕見著他,但無法否認,她又十分盼著見著他。

妝成不得不告訴她:“昨夜裏陛下是來過的。”

“啊?”

嶽彎彎再度吃驚,差點兒令宮人將正為她塗抹的口脂摸到臉上去了。

宮人怕自己毛手毛腳的,立刻收了手,嶽彎彎卻沒管這些了,“我怎麽不知道?”

妝成道:“娘娘睡得太熟了,陛下體恤娘娘,沒讓人喚醒娘娘,陛下他昨晚便是在娘娘這裏睡下的。”

嶽彎彎還道昨晚沒有睡意,哪裏知道一旦睡著,竟像小豬一樣睡得那麽沉,連元聿何時來了,就睡在她的身邊,她都不知道。

“那……那他人呢?”

嶽彎彎面頰緋紅,猶如花樹生暈,垂著粉面,低低地問。

妝成道:“陛下為政時日還短,事務繁重,這會兒,應是還與晏相在商談國事,娘娘稍微體諒陛下些,陛下後宮無人,他一旦得空,一定是會往鳳藻宮來的。”

嶽彎彎輕輕地“嗯”了一聲。

她也不是不體諒元聿,就是覺得,他好像並不像自己急迫地要見他一樣,急迫地想著來見自己。

雖然對皇帝而言,她是皇後,也只不過是後宮之中一個女人而已,並沒那個必要。

很小的時候,爹爹把她抱在懷裏,對她說,他不希望彎彎嫁到富貴人家,男人都是壞的,越有權勢的男人越壞。那話,嶽彎彎似懂非懂。

後來大魏出了一件大事,厭太子逼宮失敗,自刎於朱雀宮前,而厭太子的母親李皇後,也畏罪服毒了,然而李皇後只是一個婦道人家,她從沒參與過逼宮。她和先帝夫婦數十載,最後,只落得個被褫奪封號,不得葬入皇陵的潦倒結局。可見當皇後,未必有人想得那麽好。

嶽彎彎幽幽地吐了口氣。

嶽彎彎舟車勞頓,一直到這時還昏昏的,白日裏又睡了長長一覺,到傍晚時分,才悠悠蘇醒,妝成命人傳了晚膳,嶽彎彎水土不服,胃口不好,於是只用了一碗小米粥,就著酸豆角也吃得很香。那山珍海味,幾乎是一筷未動。

她實在是沒胃口,也吃不習慣。

忽聞殿外傳來宮人拉長了的一聲:“陛下駕到。”

於是眾人皆驚,立刻出外間去迎,不一會兒便跪了一屋子。

嶽彎彎也驚呆了,忐忑無比。

只見隨著腳步聲而來的一道身影,修拔頎長,衣玄裳錦服,冠紫金玉冠,面容依舊是從前熟悉的那般,永遠帶著三分矜貴冷漠,一雙幽深的宛若海水般藍瞳,濃得似化不開的兩團深墨,正凝視著自己。

就算是在紅帳裏,也沒見過他這個樣子。

讓人忍不住想要卑躬屈膝。

嶽彎彎呆呆地望著他,好半晌才緩過神來,想起宮長教的禮儀,急忙去問安,然而一出口,人卻成了個迷迷糊糊的小結巴:“陛……陛陛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