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她想拒絕,但開口,卻成了:“好啊。”

元聿的眸中噙了絲不易察覺的笑意,仿佛是在告訴她“我早知道你是這想法”,讓嶽彎彎著實委屈,可細想想,又禁不住臉紅。

西坡上風光獨好,冰川如玉,寒泉奮湧,素湍如練。

聽以前走南闖北的阿爹說,從南明往西北角而行,是北胡人牧馬之國,那裏風吹草低見牛羊,一年四季,長草如茵。往西南而行,則可以沿著千年以前先人開辟的西域商道,走上絲綢之路,沿途西域三十六國,各有不同。連他阿爹那樣奔波了大半輩子的人,也不過只走了數個國家,見識便比常人多了許多倍了。

想到這兒,嶽彎彎等坐下來之後,便好奇地問他:“你是不是從西域來的啊?那你走過西域三十六國多少個國家和地方?”

元聿似沒想到嶽彎彎有此一問,一時之間並未答話。嶽彎彎見他臉色沉凝,還道是自己問錯了話,得罪了他,立刻找補:“我不是要打聽你的意思,你不願說就算了……”

“每個都去過。”

元聿打斷了她的補救之語。

嶽彎彎一滯,心頭不禁有些發緊,不為他這話,總覺著,他說這話的時候並不高興,好像這不是一件增廣見聞的好事,而是被逼無奈而不得已為之的事,於是她便只好掠過此節不提,換了個新鮮的話頭。

“你的雕還會回來嗎?”

元聿斂容峻目,聞言嘴角放松了許多,“應是會回來的,但我走了以後,便不會時常回來了。”

嶽彎彎支起了眼瞼,瞧著那金雕飛走的方向,那片矗落雪山直勾勾盯著瞧,直是過了許久,那片流嵐浮動,冰雪皎潔的群玉之山間,似出現了一點黑影,嶽彎彎目力極好,登時又驚又喜。

過了片刻,黑影漸漸清晰了,那金雕翼展半丈,個頭並不在小,只因飛得太高才會看得不真切,等它湊近了些,嶽彎彎拿手遮眼,一下便認了出來,她興奮地拍元聿的胳膊:“你看!它回來了!”

元聿自然早已看見了。但他為嶽彎彎的激動之色而詫異,目光反倒下移,落在了她緊緊攀著自己臂膀的柔荑上,凝了一凝,隨即面色緩和,朝那越飛越近的金雕發出了一道指令,它眼神尖利,一眼便認出了自己主人,馴服地朝著元聿俯沖下來,到了近前,溫柔停駐,落在了元聿的一邊臂膀,元聿舉著她,刻意拿給嶽彎彎看。

“你喜歡它?”

嶽彎彎毫不猶豫地點頭。

她轉眸看向元聿:“我可不可以,摸摸它?”

元聿心中早認定了嶽彎彎是自己未來的妻子,頷首,“自然。”

嶽彎彎沒見過別人養雕,但她卻知道,元聿養的這只雕,品相極好,利爪瞧著便有力,她小心地碰了碰金雕背部的羽毛,它溫馴而配合,一動不動地任由她撫摸。金雕羽毛茂密,但摸上去並不紮手,柔柔滑滑的,她替它小心翼翼地梳理了一遍。

元聿忽道:“相裏玉。”

金雕回頭,朝男主人看了一眼,似乎不明好端端地男主人為何直呼自己姓名。作為一只高貴的金雕,主人一向對它以愛撫居多,今日居然讓它出賣色相,給一個女子玩弄不說,還把自己英明神武的偉大名字,告知了這個女子。金雕十分不滿。

“相裏玉?這就是你的名字嗎?好威風呀!”

那見識淺薄的小女子受了主人蒙騙,一下便上了鉤,對它露出了極大的興趣。但鑒於她聲音好聽,軟綿綿的,它聽著還算是順心,便算了。

其實它的男主人以前是說過,等娶了愛妻,就拿它當聘禮的。瞅瞅這是人說的話嗎?人家下聘用大雁,男主人就送它,一只巨雕?看樣子,這個正撫著它身的小女子,便是它以後的女主人了。金雕無可奈何,只好繼續出賣色相,任由輕薄。

“好了,讓它飛走吧。”

元聿等她摸夠了,神色略無奈地道。

嶽彎彎驚奇:“你都不把它養在近前嗎?”

元聿道:“他性子是適莽蒼者之性,如何能囚困於方寸之間?從前我帶著它,與諸人鷹獵,他年年拔得頭籌,便是因為,它身上帶著馴化的獵鷹所沒有的野性。這般野性,恰是我所需要和鐘愛的。”

相裏玉展開了它的一雙巨大金色羽翼,顯然對男主人這個評價相當滿意,啼呼數聲,立足男主人肩,便朝西坡之下俯沖而去,不一會,又拔地騰空而起,迅猛矯捷,猶如一支拉滿而發的羽箭,去如奔雷,片刻,便消失在了山嵐雲端之後,不復得見。

它的男主人來了西域已有多日,這些時日,每當相裏玉閑得無聊之際,便會找來瞧他一眼,見他毫發無傷,這才離去。

神京那破地方待得不痛快,可是,它必須得回去了,反正從神京飛來南明,不過一日的功夫,它努努力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