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太子殯天,自然是震驚朝野。
於瀚文的屍身送入京中之後, 朝廷卻忽而下了宵禁令。京中一時, 風聲鶴唳。
陳婉兮月份漸漸大了, 身子沉重,越發少於出門。知道外頭局勢不好, 更嚴格拘束了下人,緊閉門戶, 不得沾惹是非。
這日午後,她午睡才起, 卻聽外頭丫鬟議論聲響:“娘娘近來夜間時常難眠, 何苦拿這樣的事來煩她?橫豎,跟咱們王府又沒什麽幹系。”
聽這嗓音,卻是紅纓。
陳婉兮心中疑惑, 便低聲喚道:“紅纓——”
話音落地, 片刻就見那丫鬟匆匆走來。
紅纓踏入內室, 低聲問道:“娘娘醒了,可要起身?”
陳婉兮沒有答話, 只問道:“你們在外頭, 說些什麽?”
紅纓答道:“是,宮裏傳來消息,說太子爺的死因, 有些蹊蹺。”
陳婉兮聞言, 頓時來了精神, 撐著坐了起來, 問道:“如何蹊蹺?”
紅纓看著王妃的面色,卻猶豫起來,半晌勸道:“娘娘,您懷著身子,又連日操勞。連太醫都叮囑您,靜心休養,不然於胎兒無益。您還是別問這些事了,橫豎與咱們不相幹的。”
陳婉兮笑了笑,微微喘了口氣,說道:“你不說,我怎知與咱們不相幹?局勢紛亂,又有何事與咱們不相幹?與其被動,不如早做打算。”
紅纓聽了,這方說道:“是,宮裏傳了消息出來。說太子爺所中箭矢,上面驗出了箭毒粉。”
陳婉兮心頭猛地一驚,不由脫口道:“這意思,太子是被謀殺的?”
紅纓咬唇,半晌頷首道:“宜妃娘娘派來的人,是這樣說的。她說如今到處不太平,皇上已然氣壞了,定要揪出刺客,宮裏已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而且……”說到此處,她略有猶疑之色,片刻方又道:“而且,宜妃娘娘明示,皇上已然對王爺起疑。”
陳婉兮心頭猛地一揪,斥道:“這怎生會?!王爺如今還在外公幹,如何能幹下這等大逆不道之事?!何況,王爺同太子素來交好,又怎會……”話到此處,她恍然明白過來,皺眉不語,輕輕咬著杏仁般的指甲。
於瀚文既死,儲君之位空懸,朝中有才幹的親王,莫過於她的夫婿於成鈞。
於成鈞前有莫大軍功,後於京城整頓吏治,如今又在河南境內賑災,亦是頗有建樹,文韜武略,經世濟人,才能出眾,可謂是明樂帝一眾皇子之中最為出色的一個。
這話,早已在朝中傳的沸沸揚揚。如今又出了這樣一樁大案,明樂帝會疑心於成鈞倒也在情理之中。
然而陳婉兮卻十分篤信,她的丈夫絕不會行這等鬼蜮伎倆。
原因無他,不屑罷了。
但明樂帝顯然不會如此作想,這老皇帝如今年紀漸老,又被酒色掏淥空了身子,身體的衰敗更誘發了他對於權力失控的恐懼。他幾乎喪失理智的懷疑著身側所有的人,後宮之中除卻太後與宜妃便再不肯讓一人近身,前朝肯信的臣子也不過寥寥數人。和親王於炳輝,便是其中翹楚。
近水樓台,於炳輝想令皇帝疑心於成鈞,自是容易至極。
陳婉兮心跳如鼓,縱然不懂朝廷權勢之爭,她卻也明白其中兇險。
然則,一個女流之輩,她能怎樣?
陳婉兮咬指不言,面色沉沉如水。
紅纓立在一旁,睨著王妃的神色,禁不住低聲道:“娘娘……”
陳婉兮卻忽然出聲:“扶我起來,替我研墨。”
紅纓忙上前攙扶,服侍著王妃著衣梳妝,取來筆墨紙硯。
陳婉兮端坐於書桌之前,高挺的腹部成了阻礙,令她提筆書寫都有些吃力。
然而,她已無暇顧及這些,飽蘸了濃墨書寫了兩封密函,將信封好,轉手交給紅纓,低低吩咐了一番。
紅纓心中暗自吃了一驚,看著王妃,不由問道:“娘娘,您這是……”
陳婉兮不答,盯著她的眼眸,問道:“你可能做好?”
紅纓銀牙一咬,頷首道:“婢子必定不付娘娘重托!”
陳婉兮頷首,未再多言。
她望向窗外,院子之中寂寂無聲,花影正悄悄移過台階。
又兩日,宮中順妃忽派人來,稱要接肅親王妃入宮。
陳婉兮有些詫異,說道:“好端端的,為何要我進宮?王爺不在府中,王府不能無人看管,恐是不便。”
來人溫笑回道:“正因王爺不在府中,順妃娘娘恐王妃身懷有孕,府中無人照看,所以要接娘娘入宮,照料方便。”說著,他不待陳婉兮出言,更添了一句:“順妃娘娘已奏明了皇上並太後娘娘,就等王妃入宮了。”
這番話說的客氣,實則是不容商量。
陳婉兮咬唇看著來人,此人身上的服飾,倒是承乾宮的宮人,又有腰牌為證,倒非作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