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第2/2頁)

除整肅軍隊這燙手山芋外,陜西山西河南三地的蝗災也日益劇烈。

蝗蟲鋪天蓋地的襲來,凡過之處,必定寸草不生。

而當地的百姓,因迷信無知,還將蝗蟲當作神物,向什麽蝗娘娘叩拜祈禱,並不肯除蟲滅蝗,地方官員三令五申的禁止,也無濟於事。

這件事,也上報到了朝廷。

明樂帝責問誰肯去治理蝗災,也無人應承。畢竟,蝗災比水災、旱災還要棘手。

朝政如一團亂麻,連著中秋佳節也添了幾分慘淡。

八月十五這日,本該是合家團圓的日子,和親王於炳輝卻宴請了幾個交好的官員貴胄。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於炳輝揮退了伶人,便問道:“朝廷如今這個局勢,諸位可有見解?”

眾人紛紛搖頭,皆道:“如今不是時機,王爺切莫妄動。”

於炳輝見他們並無個確切的主意,便看向司空琿,問道:“司空大人,你在翰墨司,往常也最受父皇看重,消息該靈通些。”

司空琿莞爾一笑,陰柔如美玉的臉上,波瀾不起,絲毫不為於炳輝這羞辱之言動怒,他放了酒盅,說道:“今時不比往日,皇上如今政務繁忙,在下也甚少得見聖顏。在下所知,與諸位也並無二樣。”

於炳輝聽著,面色頓時一沉。

席上便有人嘲諷道:“直白說,你失寵了唄,找麽多借口作甚?”

司空琿倒也不以為忤,微微一笑,轉而向另一人道:“譚大人至始至終不言不語,不知有什麽高見呢?譚大人是科舉入仕,想必見識不同於常人。”

話音落,眾人的目光便齊刷刷落在了一人身上。

這人一身彈墨衣衫,面容清雅俊逸,腰背挺直,如孤松瘦竹,正是譚書玉。

自適才起,譚書玉便只飲酒聽曲,間或吃上兩口蔬菜,耳聽眾人聒噪,只是默然不語。

此刻,他見司空琿將話柄丟了過來,方才放下筷子,淡淡言道:“我同諸位意見一致,如今時機不好,王爺不適宜出來。”

於炳輝將手在桌上一拍,大聲斥道:“這便是要我的當縮頭烏龜麽?咱們籌謀了這麽久,就是為了龜縮不出?!太子已當了縮頭烏龜,如今只消收拾殘局,本王便是頭功一件,有什麽不合適的?!”

譚書玉被他當面呵斥,倒是不以為意,說道:“那麽,在下敢問王爺,王爺可有應對之法?”

於炳輝卻想也不想,大聲道:“那不是還有你們?”

他這話一出,滿桌的人都將頭低了下去,各自訕笑道:“慚愧,慚愧。”

於炳輝不由氣怔了,正想發作,但聽譚書玉又道:“王爺看見了,之前王爺說,如能收拾了這殘局,便是大功一件。但如若不能,可就是天大的罪狀。如今這兩件事,一是軍務,一是民生,都是能顛覆國本的大事要事。皇上近來火氣猛烈,也同此有關。王爺不能妥善處置,何必送上門去?還是依咱們之前商議的,暫且蟄伏。直至局勢不能收場,王爺再出來發糧賑災,安撫軍心,這天大的功勞才是王爺的。到那時,王爺想要什麽,自然就有什麽。太子無德無能,自是要退位讓賢了。”

於炳輝心裏思索了片刻,自己是沒能耐去處置這兩件事了,只能幹幹亡羊補牢的活計,再看自己這滿桌的座上賓,也大多平庸蠢笨,唯獨譚書玉與司空琿有些能耐,但也只出了這樣的主意,便也只好作罷。

當下,他又問道:“那麽,眼下咱們就按兵不動麽?”

譚書玉微微一笑,不答反問:“王爺以為,依著誠親王那涉世不深、行事莽撞的作風,這一招一式,像他自己所為麽?”

於炳輝沒有言語,半日問道:“你想說什麽?”

譚書玉說道:“他這背後,必定是有高人指點。那篇《軍情表》不止切中軍中弊病之要害,還捏準了皇帝的脾氣,幾乎就是為煽動皇上所寫。而皇上,也確實受了他的煽動。王爺以為,這些事是誰的手筆?”

於炳輝也並非愚蠢之輩,立時心中便有了人影,說道:“於成均!”

譚書玉微微一笑:“既然肅親王這般急切想為國效力,王爺為何不成全他?”

於炳輝心中會意,頓時暢快大笑了一場,當即說道:“也好,便依諸公之言!待將來事成之後,諸位皆是有功之臣!”

言罷,他便舉起酒杯。

眾人自是連忙附和,齊齊舉杯言道:“在下等,忠心追隨王爺,共成大事!”

譚書玉一仰脖頸,將杯中酒液一飲而盡。

他看著屋外如潑墨般的夜色,面色如水,心中暗道:我就快要把屬於我的東西,全拿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