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於成鈞踏入正堂偏廳時, 來人早已等的七竅生煙了,正翹著個二郎腿, 一臉的不耐煩。

他身側一只青花瓷茶碗中, 茶水已然見底, 盛放點心的盤子,也只余了些點心殘渣。

於成鈞見此情形, 暗暗一笑, 大步上前,滿臉熱絡之情, 高聲道:“本王午睡才起, 勞客人久候了,勿怪。”

那人本在魂遊天外,猛然聽得這一聲, 驚的幾乎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他一臉茫然, 待看清來人正是肅親王於成鈞時,忙換上了一副賠笑的神情,拱手作揖道:“王爺客氣了,在下豈敢。”

這人正在氣頭上, 被於成均猛喝了一聲,一肚子氣惱便都拋在九霄雲外, 偷偷睨了於成均一眼,見他披著外衣,足下竟踏著睡鞋,還當真是一副午睡才起之態, 心中便有幾分拿不定主意。

於成鈞微微一笑,寒暄了幾句,賓主落座。

這人屁股才碰著椅子,於成鈞卻忽又大聲喝道:“這群懶骨頭,怎的叫童先生幹坐在這裏,連茶也不上?!”這一聲,如雷霆般響,將這姓童的嚇的一蹦三丈高,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尷尬不已。

須臾,一個身著青布短衣的小廝,提著茶壺一路小跑進到堂上,點頭哈腰的陪笑道:“王爺,適才壺裏沒了熱水,小的緊趕著去燒,所以到這會兒才過來。王爺恕罪,童先生恕罪!”

於成鈞卻大聲呵斥道:“這狗東西,爺眼見著童先生幹坐在這裏,等候了許久,茶也沒得吃,你倒還敢頂嘴!該拿下去,重重鞭打才是!”

那小廝苦著臉,低頭挨訓,一聲兒也不敢言語。

那姓童的眼見如此,自己若不出聲似乎不大好,便開口道:“王爺,貴府侍從想必是一時差事忙碌,疏忽忘記,也不必如此苛責。”

於成均卻不依不饒,依舊喝道:“童先生不知,這等刁奴甚是可惡。先生乃是太子殿下府上的貴客,自然也是本王的貴客。這刁奴竟敢如此怠慢,本王實在不能饒恕了他!”說著,竟而一疊聲的喊人拿荊條來。

這姓童的本名童家富,本也是書香門第的出身,只是科舉不順,又家道中落,不得已上京尋了人情投靠到太子府邸當清客,討口飯吃。

童家富肚子裏倒也有幾分才學,為人又算機敏精明,三兩下竟入了於瀚文的青眼。

於瀚文倒也算看得起他,有什麽難處之事也同他商議。這人便打定了主意,死死抱住太子的大腿,待將來太子一朝登基,自己也能混個從龍之功,撈個一官半職。故而,但凡太子有事,他便自告奮勇,當先上前。

今日,也是於瀚文打聽得知淳懿郡主一事,心中有些不大托底,將這些心腹謀臣喚至身側,聚眾商議。

這童家富便毛遂自薦,來肅親王府打探虛實。

他原本以為,自己怎樣也算太子的門客,肅親王不看僧面看佛面,總也會留上幾分情面。不說殷勤款待,總該禮數周全。

誰曉得,進了王府,只一個小廝引他到了偏廳等候,左等不來右等不見王爺蹤影。一碗茶沖了幾沖,早已沒了滋味兒。但問起來,便是王爺午睡才起,正同王妃說話,不得空閑,也無人敢催。

正等的大為光火,肅親王總算姍姍來遲。

一到堂上,正經話還未出口,他便拿著小廝大做文章,喊打喊罵。

這童家富不過是個文人,哪裏經過這等場面,登時就亂了分寸手腳,忙忙勸道:“王爺饒了他也罷,他倒也並非怠慢了在下。茶水點心不曾斷了,可是殷勤的緊。”

於成均又罵了那小廝兩句,方才氣哼哼道:“既是先生肯饒了這奴才,這一遭便暫且記下!”

那小廝給二人磕了頭,倒了水,便又躬身下去。

於成均這方問道:“先生今日到府,可有什麽要緊事?”

童家富被他鬧了這麽一出,陣腳已亂,原先想好的話早已拋之九霄雲外,脫口就道:“太子殿下打發在下來跟王爺說,河南山西兩省今歲旱的厲害,這旱後怕要鬧蝗,來問王爺可有對策。”

於成均暗道:果然如此!不是有什麽難斷之事,他也不會想起我這個兄弟來!

當下,他心念一轉,微微笑道:“大哥大約是忘了,本王如今還在閉門思過,怎能擅自評論政務?這事,如若傳至皇上耳中,本王大約今年都出不了門了。再則,本王才疏學淺,是個只識打仗的粗人。大哥麾下能人眾多,這等小事隨出個什麽主意,必能化解。”

童家富被說的滿臉怔怔,他原本的打算是到了王府,先同於成均寒暄幾句,一來二去試探了他態度,再言說太子如何看重於他,不曾登門不過是因政務纏身雲雲,高帽子戴足了,再把此事緩緩講出。不料進了王府,卻被於成均打了個措手不及,方寸全亂,問策卻又被他當面回絕,一時竟無了應對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