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這一聲落地, 眾人忙各自起身。

但見太後果然攜著淳懿郡主的手,緩緩入園而來。

一眾嬪妃命婦齊齊行禮。

太後微笑受了, 方命大夥起身,又說道:“今兒這宴席, 做東的卻不是哀家, 原是淳懿。你們要謝, 可謝錯人了。”

眾人聽聞此言, 自然又緊著謝郡主設宴之情。

梅嬪更掩口笑道:“淳懿郡主真真是孝順體貼, 太後娘娘近來為宮中節儉用度一事甚是煩憂,郡主便設了這宴席與娘娘開懷。哪裏像娘娘的侄女兒呢?倒像是娘娘的公主一般。”

順妃臉色有些不好, 勉強一笑,附和道:“梅嬪妹妹說的不錯, 郡主當真孝順體貼。”

眾人看在眼中, 頗有幾分納罕, 這兩宮娘娘素來勢成水火, 今兒倒怎麽統一了口徑?

梅嬪聽了順妃的話, 冷冷一笑,沒有言語。

原來, 自從端午節宴之後, 皇後又染了些症候, 之前尚能支撐,天氣熱起來倒越發精神不濟,只好日日於宮中休養,將宮中一應事情托付給了太後處置。

皇後這一舉, 實令順妃有些措手不及。

畢竟,如今後宮之中,論恩寵,論地位,論資歷,皇後之下便是順妃。皇後如要托付誰來打理六宮事宜,自也該是順妃,不想她卻將這權柄交給了太後,順妃偏又說不出什麽來,生生窩了一肚子的火。

她曾於枕畔向明樂帝半撒嬌半抱怨的提及此事,奈何明樂帝卻不以為然,便也只好作罷。

由此,順妃深感不安,皇後與太後這分明是不待見了承乾宮,至於皇帝那邊,雖說自己尚有恩寵,只怕也經不住閑言碎語在禦前的挑撥。

陳婉兮冷眼打量了一番,只見順妃臉上那厚重的脂粉亦蓋不住底下憔悴的面色,眼下微有陰翳,因著香粉倒越發突顯了出來。

看來,這段日子,肅親王府門庭冷落,她與於成均還未怎樣,這順妃倒是日子頗為不好過了。

一旁,喜婕妤親手剝了一枚柑子,遞了過去,笑道:“時節不對,這果子極酸,王妃該是喜歡的。”

陳婉兮接了,心中微微疑惑,看著喜婕妤那明亮閃閃的眼睛,低聲問道:“你怎生看出來的?”

喜婕妤微笑道:“自從王妃坐下到此刻,酸梅飲已吃了兩盞了,連王妃身上佩戴的香囊,嬪妾聞著亦是安神養氣的。所以……”她對上陳婉兮的眸子,朱唇輕啟:“王妃近來該是很愛吃酸澀果子了。”

陳婉兮見她如此觀察入微,點頭嘆道:“婕妤果然心細如發,只是還望婕妤暫且莫要說出去。”

喜婕妤笑了笑,說道:“說什麽?說王妃愛吃酸果子麽?”

陳婉兮聽著,不由也是一笑。

喜婕妤望向太後身側的淳懿郡主,看著那邊談笑風生的情形,又低聲道:“郡主今日打扮的倒是清麗婉約,這場宴席是沖著王妃來的,王妃可要仔細應對。”

陳婉兮順著她目光望去,只見淳懿郡主今日一身湖綠色綢緞對襟半臂,腰裏系著一條水波綾繡蓮葉荷花褶裙,頭上挽了個纂兒,插戴著東珠玉釵,在這盛夏酷暑之中,果然顯得清雅脫俗,小臉白嫩水潤。

她眸子輕眯,笑而不言。

喜婕妤看著她,忽然說道:“其實,王妃今日托病不來,或許更好些。如若王妃在宮中出些什麽事,對肅親王都是打擊。”

陳婉兮唇角輕勾,說道:“然而,一昧躲藏,踟躕不前,也不是個長久之策。”說著,她看著喜婕妤,微笑問道:“怎麽婕妤對我家王爺,倒很是關切?”

喜婕妤竟不避嫌,點頭道:“不錯,王爺曾對嬪妾有大恩,嬪妾粉身碎骨難以報答。”

陳婉兮有些詫異,於成均曾告訴她,以往並不識得喜婕妤,這所謂大恩卻也不知從何而來。

她心中好奇,而喜婕妤卻不再提此事,徑自說起了胭脂水粉的瑣碎閑事。眾目睽睽,她也不好一昧追問,只得暫且罷休。

少頃,宮人上了些糕餅點心,並些時鮮水果。

梅嬪為討太後的歡心,便揚聲道:“太後娘娘,端午宴席,郡主的手藝可是讓臣妾念念不忘,直記掛到今日,肚裏饞蟲幾乎要作祟哩。不知今兒這些點心,哪些出自郡主之手,臣妾可還有這個口福領受麽?”

太後微笑道:“你這個梅嬪啊,整日嘻嘻哈哈,一點兒正形兒沒有,說出這些話來,真是招人發笑。今兒這麽多王妃夫人,你也不怕叫人家看了笑話!”

梅嬪卻是甚是雀躍,說道:“能令大夥一笑,也是臣妾的造化了。”

陳婉兮頗有幾分訝異,這太後對梅嬪素來不甚待見,如今卻是怎的了?

她看向順妃,果不其然,順妃面色鐵青,一雙手攥的緊緊的,甚而顯出幾分青白。

順妃微有所感,擡頭見陳婉兮正望著自己,便狠狠的剜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