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陳婉兮眸光微垂,太後這話音輕淡,聽不出喜怒,但她當眾責罰了郡主,金口玉言,是無可收回的。

梅嬪忽然出聲:“太後娘娘,淳懿郡主也是一片孝心,何必如此苛責?何況,這蛇是個四處遊走的東西,一時逃出籠子,也是常見。倒是肅親王妃,為何不將小世子好生管束?孩子小,四處亂跑,難免磕磕碰碰。即便今日郡主沒有帶蛇入園,恐也要生出些別的事端來。太後娘娘只罰郡主一人,怕是有失公道。”

順妃心頭驚怒,張口道:“梅嬪,你說的這是什麽……”

跟在眾人之後,一向緘默不言的喜美人卻突然走上前來,柔聲說道:“梅嬪姐姐,嬪妾聽聞,昔年太後娘娘還是純妃的時候,曾險些為禦園中逃竄出來的白花毒蛇所傷。先帝勃然大怒,宮中掀起了一場軒然大波。今日,舊事重演,只是好在沒有傷人。太後娘娘如此處置,可謂是有力有節了。”

她話音輕柔甜美,說出話來娓娓動聽,令人心頭如溫泉滋潤,那些怒火似乎轉瞬就平了。

太後似是想起了什麽,面色微微有些不悅,說道:“行了,此事哀家已做決斷。往後,任何人等皆不許再提。”

眾人欠身稱是,太後似有若無的掃了一眼陳婉兮,揚聲道:“時辰差不多了,去南湖島。”

首領太監一掃拂塵,尖銳的嗓子高揚了一聲:“起駕南湖島——!”

太後起駕,臨行將郡主也帶了去,隊伍浩浩蕩蕩頓時走了個幹凈。

喜美人卻落在隊伍尾處,回頭向著陳婉兮微微一笑,便快步離去。

孟氏看著太後的鳳駕遠去,眸色幽深,她走上前來,看著陳婉兮道:“肅親王妃果然是膽量過人,竟然敢向太後告淳懿郡主的狀。”

陳婉兮拉著豆寶,微笑道:“這世間事,總是擡不過一個理字。郡主縱蛇傷人,總是有錯。即便太後不來,妾身也要去向皇上皇後陳述此事的。”

孟氏沒理這話,徑自向一旁的木香樹走去,淡淡說道:“王妃聰慧,不自述小世子險些被咬之情,反倒言說此事或許會傷及宗親,損及太後的顏面。如此,太後便不得不發落了郡主。”說著,她唇角一勾,將一朵開的正艷的木香扯的花瓣零落。

陳婉兮笑了笑,說道:“太子妃未免想太多了,嬪妾不過實話實說罷了。”言罷,她不欲再同這婦人糾纏下去,道了一句:“諸位娘娘既已起駕南湖島,咱們差不多也該去了。嬪妾尋王爺去了,先行一步。”

撂下這一句,她福了福身子,率領著肅親王府眾人,快步離去。

孟氏立在木香樹旁,看著陳婉兮的窈窕身影,笑了一聲:“姨母如意算盤打得好,只是淳懿怕不是這位王妃的對手。她果敢剛毅,且極能把控局勢,挑撥人心。淳懿,嘖!”孟氏搖了搖頭,又扯落幾朵木香花瓣,足足將一朵極嬌媚的花糟踐的七零八落,方才罷手:“本宮,最厭惡這些妖調的雜花!”

陳婉兮向景福閣快步走去,一面低聲詢問琴娘適才的情形。

琴娘便講了一遍,同菊英所言並無不一。

陳婉兮緊抿著唇,一言不發,半日說了一句:“為投太後所好,竟弄來一條毒蛇,還任其在園中遊走。幾乎傷人,還不知悔改。草菅人命,跋扈至此,卻還頂著郡主的身份,真正令人齒冷。”

杏染從旁說道:“娘娘說的是,好在小世子無事。然而,太後娘娘也責罰了那位郡主,也算是出了這口氣了。”

陳婉兮卻笑了一聲,說道:“太後娘娘,心裏還不知怎麽想呢。”

杏染奇道:“娘娘,太後娘娘當面斥責了郡主,還責罰了她,怎麽還會……”

陳婉兮說道:“你沒聽太後娘娘的說辭,她只說郡主糊塗愚蠢,卻沒說她狂妄狠毒。這意思,便是說郡主此事辦的太蠢太笨,而並非這事錯了。如若今天被咬的是宮人,哪怕咬死了,此事也不過是不了了之了。”言至此,她微一沉吟:“太後本在樂壽堂受命婦叩拜,怎會突然來此?這一遭,未免太巧了。且,喜美人為何要幫我呢?”

百思不得其解,陳婉兮走至景福閣門前,卻見於成鈞正同一侍衛說話。

這侍衛神情冷峻,面容清雋,身量筆直高挑,著一襲宮廷一等侍衛的飛魚服,腰佩長劍,如玉樹臨風。

陳婉兮倒未覺怎樣,只是看丈夫同人說話,便立在了不遠處。

琴娘臉上倒是微微一紅,向前邁了一步,但見王妃不動,也只得隨她靜候。

於成鈞同那人說了幾句話,眼見王妃過來,便別了那人,快步走來。

陳婉兮微笑道:“適才太後娘娘忽然駕臨,如今已起駕去了南湖島,咱們也該動身了。”

於成鈞奇道:“太後娘娘?她老人家竟然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