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陳婧然語塞,一時陷入了沉寂。

陳婉兮面色沉沉,她默然了片刻,方又說道:“其實,你根本不曾見過母親,可謂毫無情分可言。那你來這裏掃墓,我實難相信是發自真心。既無真心,便是空做樣子了。那又是何必?”言至此,她長舒了口氣,眸光越發的幽冷,又道:“侯府上下,早已沒人惦記著這位前夫人了。你不來,也不會有人說什麽。”

陳婧然不覺退了一步,這些日子她在侯府中協理家務,府中上下也都敬著她是三小姐。

母親身體孱弱,萬事依賴她。父親,也會時不時的見她一面。甚而,連一向都不待見她的祖母,言辭也寬和了些。

從小到大,她都像弋陽侯府中的一枚影子,一只可憐的小蟲,沒人理會。甚至於,連她的生身母親,都因她不是個男孩兒,而對她視如不見。還不如這個失了生母的長姐,雖則和父親沖突爭執不斷,但她活的鮮烈。

只有這些日子,她學著長姐的一言一行,學著她雷厲風行的作風。她的人生,似乎迎來了第一縷曙光,她從未像近來這般揚眉吐氣的舒坦過。

然而今日,再度走到這位長姐面前時,她所有的底氣卻仿佛瞬間便沒了。

陳婉兮依然是那樣冷淡漠然,那雙鋒利的眼眸,即刻便看穿了她的真正意圖。

那冷冽的其實,依舊壓的她喘不過氣來。在她跟前,自己仿佛永遠的無地自容。

陳婉兮見她久不答話,淡淡說道:“既無事,我便要回去了。不管你是真心還是假意,想去為母親上墳,便去吧。母親的墳,王爺已修繕過了,無需再動。”

陳婧然咬了咬唇,強笑道:“長姐,既是大夫人墳塋有走動,何不打發人來侯府知會一聲?何勞,王爺動手?再說,這畢竟是侯府的祖墳。”

陳婉兮聞言,擡眉看向她,淺淺一笑:“是啊,侯府的祖墳,我也不知為何淪落至要讓女婿來修繕的地步。”說著,她上前一步,盯著陳婧然,一字一句道:“你們既不願盡心,那也就罷了。我不稀罕你們弋陽侯府在人死之後的假惺惺,我想著,母親在地下也不會稀罕。只可惜,她頂著陳氏婦的名號,不得不葬在陳家的祖墳裏。不然,只怕連這塊墳地,我想母親也不稀罕。”

陳婧然被她眸中森冷之意,逼得步步後退,竟至無言。

陳婉兮又道:“我打發人到侯府知會?三姑娘是不是忘了,我如今是肅親王妃。你們怠慢我母親的墳塋,不說來請罪,還要我打發人去知會。簡直荒唐!”

丟下這一句,她拂袖離去。

陳婧然立在原地,臉色青白。

她看著陳婉兮快步離去的身影,看著她走到肅親王身側,同他說了幾句話。

於成鈞不知說了些什麽,那個一向冷鼻子冷臉的長姐居然就笑了,眉眼柔和的如春日的陽光。

陳婧然咬了咬唇,心中忽然一動,亦跟上前去,向於成鈞福了福身子,微笑道:“姐夫,父親之前曾送信至王府,言說姐夫既已歸京,該陪姐姐歸家省親。侯府之中,備下家宴,為姐夫接風洗塵。這一來,是姐姐的顏面;二來,也是闔家團圓。不知,姐姐有否和姐夫商議過此事?告訴小妹一聲,也好歸家預備。”

陳婉兮掃了她一眼,看她面色雖依舊有些不愉,卻是強撐出了一臉的笑容,心裏暗自道了一聲:出嫁一年有余,倒是長進了。

於成鈞不知這些事,陳婉兮也一個字兒沒跟他提過。

他是不曉得這裏面有多少筋節,但王妃同她母家不和他是明白的。他可絕不會給這些外人,折辱王妃的機會。

於成鈞扯了扯唇,說道:“這等親朋往來之事,在我們王府,皆是由王妃裁斷主理的。王妃若要回去,那自然就回去。不然,那就是有別的打算。”說著,又向陳婉兮道:“你來做主罷。”

陳婉兮含笑頷首。

陳婧然沒料到於成鈞居然會給自己碰了這樣一根軟釘子,她勉強笑了笑,說道:“姐夫待姐姐,倒是真好。”

於成鈞將她上下掃了一遍,問道:“這三姑娘,本王記得,該是嫁過人的。看這通身的打扮,倒像是在守孝?”

陳婧然不明所以,答道:“妹妹命薄,丈夫不幸早亡,如今是守節之身。”

於成鈞連連點頭,說道:“既是這般,你今日難道不該去為亡夫上墳才是?既嫁之女,怎會跑到娘家為故去的侯夫人掃墓?”

陳婧然只覺得滿臉**,肅親王此言,豈不是在說她立身不正,行止無端?

陳婉兮卻大約猜到了些許,說道:“譚家不容,三姑娘如今是回侯府居住。二太太既有身孕,祖母又年邁,如今府裏的事,大多是三姑娘掌管吧?”

陳婧然訥訥稱是,道:“都如長姐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