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陳婉兮尚未回過神來, 杏染已喜孜孜的笑道“娘娘,王爺果然還是記掛著咱們這裏,過來了呢。”

陳婉兮心煩意亂,斥了一句“你怎知是來這邊的?琴姑娘的屋子就在間壁, 想是去那邊的。”

杏染渾然不覺, 依舊笑盈盈道“今兒是王爺歸府第一天, 於情於理也該在娘娘這兒過夜。再說,真要去琴姑娘那邊, 走大門便是了, 何必還定要從咱們這兒繞道。”

琴娘所居的西跨院, 原就是陳婉兮這上房帶著的小院, 有一道小門相連。原先住在這裏的主家,那小院住的也是要緊的妾室。

主仆兩個說著話, 就聽外頭堂上守門的小丫頭報得一聲“娘娘,王爺來了。”

杏染頓時喜笑顏開, 陳婉兮卻面沉如水,她揉了揉被豆寶壓麻了的手腕,一言不發。

只聽腳步聲響, 杏染慌忙上前打起了珠簾, 果然見於成鈞邁步進門。

杏染含笑向於成鈞福了福身子“給王爺請安。”

於成鈞沒有瞧她,徑直走到了床畔。

陳婉兮摟著孩子,紋絲不動, 只輕輕說了一句“正哄孩子入睡, 不能起身, 王爺見諒。”

於成鈞立在床前,滿眼瞧著她,那翠綠色繡了蜻蜓紋路的薄紗帳幔微垂,床上的水紅色絲綢薄被已然攤開,上面繡著的兩條紅鯉栩栩如生。

陳婉兮坐在床上,烏發垂散,些許落在肩上,襯著其上的肌膚白膩如脂,余下的便如瀑一般的散在了她身後的被褥之上。已是掌燈時候,她卸妝更衣已畢,去了那些脂粉,倒顯出如細瓷般的臉色,白潤的臉上泛著薄薄的紅暈,仿佛春日裏的芍藥,美艷不可方物。

陳婉兮依舊穿著舊日裏那件家常玉色綢緞寢衣,下頭是一條水色的含春羅薄褲,綢緞薄羅輕薄透氣,夜裏做寢衣最舒坦不過,但在此時,燈影相照之下,卻也將她那一身流水般的玲瓏曲線映了出來。

被於成鈞那熱切的目光注視著,陳婉兮只覺得面上一陣過一陣的發燙,她甚而有些惱恨自己為何當初要選了這麽個單薄的料子來做寢衣。

於成鈞一眼眼的打量著陳婉兮,他忽然低低笑了一聲,伸手撫摩著她的臉頰,柔滑的肌膚帶來的觸感令他愉悅。

杏染眼見這幅場景,連忙躬身退了出去。

陳婉兮身子卻忽然抖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向後縮去。

於成鈞濃眉一擰,言道“你怕爺?”

陳婉兮抿了抿唇,不答反問道“王爺夤夜過來,所為何事?”

於成鈞面色微淡,將手收了回去,背手說道“天晚了,爺要就寢,不來你屋裏,能去哪裏?”說著,他忽又笑道“這小的不讓抱也罷,莫不是大的也不許抱麽?”

這一日功夫下來,陳婉兮對他這些口無遮攔的言語倒也皮了,聽他這口吻自稱並無變化,心裏便曉得適才自己的舉動,並未令他動氣。

她是個心細如發的人,兩人才處了幾許時候,她便已察覺這於成鈞自稱爺時,那便是心情大好,若改口自稱本王,即是心中不痛快了。

當下,陳婉兮淺淺一笑,輕輕說道“王爺三年不在府中,有所不知,這孩子夜裏一向跟著妾身睡——一眼不在跟前,也要夜哭不寧。王爺要在這裏歇宿,怕是有些不便。”

她揣摩著於成鈞此刻並未動怒,又有孩子在跟前,料定他也不至亂來——當著孩子面前,他總該有些做父親的樣子……吧。

熟料,她還是沒吃準她這位夫君的脾氣,於成鈞偏就是個沒臉沒皮的操性,他自幼便不大將那些禮法規矩放在心上,又在西北那民風粗獷之地待了三年,如今回來,在自己王府之中,對著自己的妻子,又會顧忌什麽?

果不其然,於成鈞笑了兩聲,一掀衣擺就挨著她身邊坐下,竟還在她的臉頰上親了一下“孩子在跟前又怕什麽?這麽一點點大的小人芽兒,他能懂些什麽?你哄好了,把他放一邊就是了。”

陳婉兮沒有防備,被他偷香得手,一句“放尊重”的怒喝險些就沖出口去,到了口邊又急忙咽了下去。

這讓自己的丈夫放尊重些,那豈不是大笑話?

她又羞又急,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想找些話說,竟不知說什麽為好。

生平頭一次,她陷入這尷尬局促的境地裏,於成鈞真是這世上唯一一個能叫她說不出話來的男人!

於成鈞壓根沒給她回神的余地,伸手便向她懷中探去,打算把孩子抱出來放在一邊的小床上。

可是作怪,適才還在陳婉兮懷中睡得安安穩穩的豆寶,似是察覺了什麽,眼睛都沒睜開,小嘴一癟,頓時嗷嗷大哭起來。

豆寶一哭,陳婉兮便再也顧不得同於成鈞客氣什麽,她當即抱著孩子起身走到了一旁,一面輕拍孩子背脊,柔聲哄著他,一面似有若無的拿眼角余光掃著於成鈞,冷冷的,再沒了之前的客氣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