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第4/4頁)

他這口氣不善,順妃服侍了他二十余載,哪裏聽不出來?

她心神微微一慌,手便也松了下來。

依著本朝的律例,皇室子弟的婚嫁,歷來由宗人府調配管轄。皇子王孫到了合適的年紀,便由宗人府造秀女名冊,遴選合適的人選,再經由皇帝或太後指配於其。自然,亦有例外,比如於成鈞與陳婉兮這樁婚事,便算是順妃在皇帝跟前求來的。

然則,如此這般也全看皇帝的心情,他若點頭便算是兒女親事,無傷大雅。他若不肯,細究起來,那也是違制之舉。

明樂帝雖非喜怒無常之人,但城府深沉,心思難以捉摸,也是有的。

如此,順妃是當真慌了,她想要說些話,卻又無從辯解,更恐火上添油,越發激怒了皇帝。

這般尷尬了片刻,明樂帝忽然發話道“此事暫且按下,老三即將回京,他辛苦多年,還是讓他多歇息幾日,都消停些罷。”說著,他又向陳婉兮道“孩子獨個兒在家,你出來久了也是牽掛,早些回去為是。”

陳婉兮聽皇帝此言,當即起身告退“皇上說的是,臣婦退下了。”

她恭恭敬敬的行了個大禮,扭過身去之時,面上卻泛出了一抹笑意。

明樂帝用了消停一詞,自是暗指她與順妃的婆媳爭衡,但這也無妨,橫豎她的目的已然達到。余下,就要輪到順妃傷腦筋了。她再想把那個什麽妙人塞進肅親王府,可得費一番功夫。

明樂帝看著陳婉兮那纖細的腰肢搖曳著出了門,方才收回了目光,話音淡淡的道了一句“可真像極了她的母親,無論是這模樣還是性子。”

陳婉兮走到承乾宮宮門處,嘉楠送了她出來,含蓄笑道“王妃娘娘今日,話說的可欠妥當了些。”

陳婉兮回身向她一笑,看著她領抹上繡著的杜鵑花,說道“妥當不妥當,已是如此了。”

嘉楠又道“順妃娘娘最惱恨舉薦人的話,偏生王妃說了。如此還不打緊,王妃還壞了娘娘多日來的籌謀。這往後王爺回府,怕有變數,王妃還需多多留神。”

陳婉兮聞說,擡眼瞧著她,勾唇一笑“那便多謝姑姑疼惜了。”

明樂帝只在承乾宮盤桓了頓飯功夫,便又起駕離去。

順妃送走了聖駕,倚在貴妃榻上,又是後怕又是惱怒。

想著,她將手上的一串金蓮花纏絲翡翠手釧拽了下來,狠狠擲在了地上。

那纏絲也不甚結實了,手釧落地頓時崩散,珠子滾了一地。

嘉楠走來,吩咐著小宮女去拾,又替順妃更換了茶水,溫言笑道“娘娘不快,何苦拿這心愛的物件兒撒氣?散了,明兒還得要頭面坊重新串起來。”

順妃不接話,只恨恨道“以往本宮看她倒還恭敬,誰曉得這妮子竟渾身是刺兒!不答應也罷,竟還敢在皇上面前搬弄唇舌,作弄本宮!連帶著,皇上也不待見本宮了。”

嘉楠說道“哪裏就是如此了,娘娘也是多心。皇上怎會為了王妃兩句言語,就厭上了娘娘?”

順妃冷冷說道“你適才沒聽見麽?皇上對她說,替她做主。這有以前的事在,皇上心裏怕是對她不一般呢。”說著,她越發懊惱,銀牙一咬“當初本宮就說她不好,不如婧然那妮子好擺布。奈何,成兒那牛心的孩子,不知怎的就認準了她,一定要她!不然……”

嘉楠靜靜聽著,道了一句“王妃是個有主意的人。”

順妃靠著軟枕,手托香腮,懶懶說道“事已至此,說這些舊事也是無益,早些做日後的打算才是。罷了,成兒將回府,這節骨眼上不敢出一絲一毫的差錯。余下的,還是往後再說。”一語未休,她眼眸微闔,嘴角卻泛出了一抹冷笑“往後的事,卻未必盡合她意了。本宮歇歇,你吩咐下去,誰來也不見了。”

嘉楠面色淡淡,躬身道了一個“是”字。

夤夜子時,屋中一片悶熱。

忽地,窗外一聲雷響,將早已熟睡的陳婉兮驚醒。

她星眸微睜,抹了一把額上的汗,定了定神,起來想吃口茶。

守夜的杏染熬不得困已在腳踏上睡熟,陳婉兮也沒用她,踏了軟底繡花拖鞋,走到桌邊倒了一碗涼茶喝了,隨手將一旁的窗子推開。

窗外,無一絲的涼風。

天上雲層厚實,雷聲滾滾而來,一場大雨似在眼前。

陳婉兮怔著,說不上來什麽滋味兒,如無差錯,明日於成鈞就要回府了。

她空閨三年,早已慣了這自在日子,如今忽然丈夫回來,竟有些心慌。

夫妻之道,是她人生裏沒有過的經歷。這也是頭一次,出現了超出她掌控的事情。

春雷乍驚,響徹京城。

那個在邊關殺敵無數、粗野兇爆的男人就要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