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第3/3頁)

陳炎亭將那起人傳至書房,一一摘問明白。

那大夫實沒料到,自己竟會卷入這豪門內鬥之中。前回來請平安脈時,他已然診出了小程氏身懷有孕,只是小程氏叮囑他勿要聲張,又額外給了錢財。他一個坐堂大夫,哪裏得罪的起這侯夫人,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何況又有銀子,便隨口應了下來。

誰曉得今日竟會弄出這樣的事來,看情形似是這位侯夫人同那大小姐起了什麽爭執,夫人一氣暈倒。他原想著此事已過了一個多月,即便自己不提,夫人的肚子也逐漸要起來了。若傳揚開來,自己連婦人身孕都瞧不出來,自己這千金聖手的招牌砸了也還罷了,只怕侯夫人有孕失於調養,體虛暈倒的罪責也要落在自己頭上,這可是他這個小小的大夫吃罪不起的。便索性講了出來,料想著這世上的婦人哪個不是有孕了便四處宣揚,好討家主的歡心。自己說了,這侯爺一高興,說不準還有什麽額外的恩賞。

他卻沒想過,這底下會有多少事情。這個馬屁,算是拍在馬蹄上了。

這大夫適才在宋母屋裏已流了一背的冷汗,到了這邊書房更連褲子也濕了,索性竹筒倒豆子——吐了個一幹二凈。

那四個丫鬟,眼見這大夫都說了實情,也唯恐自己落下個服侍不周的罪名,連忙招認,是太太不叫她們說出去有孕一事。

陳炎亭聽著,面上無喜無怒,半晌方才叫那幾個丫鬟回去,仔細服侍太太,又令那大夫留下安胎的藥方,放了他去。

待屋中空無一人,陳炎亭才在太師椅上坐了,目光落在一只留青竹刻松竹梅筆筒上,便信手取來,臥在手中把玩。

這是他的亡妻程初慧留給他的唯一一件獨屬於他的物件兒了。

程初慧離世前,曾吩咐心腹婢女將自己一應物事諸如書信手稿、乃至於手帕香囊一一焚毀,更甚而連簪環首飾,除去分贈了以往閨中姊妹,余下的也都存在宋母處,做了陳婉兮的陪嫁。

只除了這個,大約因是早年間送他的書房用具,所以忘了。

這筆筒,是她新手挑的,用料不算華貴,只是竹子,唯獨手藝難得。留青不易做,既要不傷了竹肌,又要雕刻出花紋的深濃淺淡,實在考驗匠人手藝。這一只筆筒,其上雕刻的歲寒三友栩栩如生,又是竹子所做,拜訪於書房,實在很襯這一室的書卷氣。

隨著年份推移,竹身已逐漸泛出了紫紅色,更彰顯出了歲月沉積的厚重。

程初慧,便是這樣一個女子,光華內斂韻味深長,越是靠近她便越難將目光自她身上移開。

打從當年第一次見到她時起,陳炎亭便曉得,自己怕是這一世都離不得她了。

小程氏再度有孕的消息,並未讓他生出什麽歡喜之情。

在府衙裏辦公之時,聽到小程氏同陳婉兮發生爭執而昏倒的事,他的心中竟還有幾分暗喜。便可以此為借口,早些歸府見到女兒了。

今日,是他長女歸寧的日子,自從宋母送了口信過去,他已盤算許久了。

陳炎亭不住摩挲著那留青筆筒,喃喃自語著“阿慧,咱們的女兒是越來越像你了。看著她,我就會想起你來。我把她嫁給了於成鈞,不曉得你可還中意這女婿?”說著,他自嘲一笑“她好像是不大樂意的,但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她進譚家的大門!”

說著,他將筆筒重重擱在了案上,話鋒陡轉“你在那邊也要記著,你永遠都是陳氏婦!”

清雋的臉上,閃過了一抹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