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相許

王大夫在鋪子裏忙進忙出整整忙了一個下午,才總算是把春哥兒的命給救了回來。

李娘子聽到春哥身子沒有大礙,只要好好養著時,腿下一軟險些跌倒在地上。

柳柳被她嚇了一跳,連忙過去,正要將李娘子扶起來,卻見她直挺挺跪著對王大夫磕頭。

“小兒能救回一條命,全靠大夫您醫術高絕,此番救命之恩,小婦人願來世做牛做馬報答您。”

王大夫自認醫術絕稱不上高絕,他連忙避開,又對著李娘子擺擺手:“治病救人乃醫者本分,李娘子你不必如此。”

李娘子對王大夫感恩戴德,不管他說什麽都直挺挺磕了三個響頭才肯站起來。

王大夫對著柳柳無奈的笑了笑,背著藥箱出了門。

柳柳對王大夫也很是感激,她扶著李娘子站起來,卻被李娘子緊緊拉住了手。

“柳柳,春哥兒能救回來,還多虧了你去蕭府請王大夫,大伯母沒你的本事,也只能厚著臉皮跟你說聲謝謝。”

柳柳笑著搖了搖頭,將李娘子扶到春哥兒床邊小聲說道:“大伯母,我們是一家人,之前若是沒有你幫襯著我,我這鋪子也開不起來掙不到銀子。”

“我們既是一家人,也就不必說謝,柳柳今後還有靠著大伯母的地方,就要大伯母多多擔待了。”

李娘子連忙點頭應是,她知道柳柳說的不過是客氣話,她一沒本事,二沒人脈,還要養著女兒,外孫還有兒子,今後過日子還得靠著柳柳的鋪子,又哪裏算的上是柳柳的依靠?

李娘子心下感激,若以往她是把柳柳當了親近的侄女,那麽從今往後,她願把柳柳當親生女兒看待。

柳葉抱著安睡的孩子進來,她也知道春哥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又是開心又是激動,連蒼白的臉色也多了幾分血色。

柳柳安撫了李娘子,又哄著柳葉帶著孩子去睡一會兒,便到廚房裏給一家子人做飯。

李娘子和柳葉怕是從昨日到現在都顆米未進,春哥兒如今還傷著,柳葉還要照顧孩子,可千萬不能這麽病倒了。

等柳柳做完飯出來天都黑了,她和公子說好了回府的時間,現在顯然是錯過了。

在她正糾結

著是要留在鋪子裏明日再回府,還是如今趕回去時,李寅從外頭走來,說公子允她在這兒待上幾日,等春哥兒的傷勢好些再回去。

柳柳可沒想到公子這般妥帖,仔細瞧了瞧李寅,想知道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李寅性子一板一眼,向來不說謊,更別說是冒充公子的意思。

柳柳吃過飯晚上躺在床榻上,翻來覆去怎麽都睡不著。

倒不是因為憂心春哥兒,而是因著今兒一整天都沒露面的公子。

柳柳在公子身邊待了一整年丫鬟,又給他生了個兒子。

兩年時間的相處,她了解公子的性子,一向唯我獨尊,不管旁人生死,若有人冒犯了他,更是毫不客氣下狠手。

而如今的公子,完全不像前世那樣緊緊逼迫著她。

他在她走投無路時,像神只一樣來到她面前,將她救出泥沼,又在她最需要幫助時將一切都考慮得妥帖周到。

明明他陰晴不定的脾氣還是那麽讓人琢磨不透,可柳柳發現自己不怕他了,她能在他面前自如的說話,甚至日日陪他一起用膳。

原來,在她沒有察覺的情況下,今生她與公子的距離近要比前世還要近一些。

柳柳想著想著拉起被角捂住了臉。

這樣的公子……還真有那麽一點點讓人喜歡。

柳柳腦子一通亂想,又像個小烏龜似的把腦袋縮在被子裏,可這天又悶又熱,屋裏又沒有冰塊,柳柳才把自己捂了一會兒,就熱的滿頭大汗。

以往住在這點小屋裏她心頭全是滿足,可如今,她竟有些懷念那個夜裏有冰塊鎮著微涼的大丫環的屋子。

柳柳深覺這點兒懷念要不得,用力搖了搖頭,把腦袋裏那些亂七八糟的全搖走,閉上眼睛打算好好睡覺。

可越是想忘掉什麽,那些想要被她忘掉的卻在她的腦中變得更清晰。

第二天一早,柳柳頂了個黑眼圈從屋子裏出來。

她神色倦怠,強打著精神要去廚房做飯,卻見廚房裏已經生了灶火,早上還溫著一盅粥。

柳柳走到春哥兒屋裏看了看,發現他竟然已經醒了,如今靠在李娘子身上,小口小口的喝著粥。

春哥兒臉上還都是淤青,間或有繃帶纏繞,他發覺有人進來,慢吞吞朝門口處看

去,就看到了睡眼惺忪的柳柳。

春哥兒張嘴小聲換了一句:“柳柳姐姐。”

其實他昨日是有意識的,因為渾身上下疼得厲害,疼得他昏過去又醒過來。

彼時他一點力氣都沒有,只能迷迷糊糊的聽到屋裏細碎的交談,還有母親哭泣的聲音。

春哥兒以為自己要醒不過來,可他舍不得母親,舍不得兩個姐姐,也舍不得剛出生的小外甥,他要著牙跟自己說要活過來,等再次睜眼,就看到了守在他床榻邊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