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鹹魚第二十一式(第2/4頁)

——剛才殷勤送她到正陽宮門外的宣王府小車,跑了,跑了……

車篷陰影伴隨著車軲轆聲消失在遠方宮墻轉角處。

刺骨的寒風裏,池縈之站在宮門外的台階上。

身上只穿了件春夏暖陽天氣穿的輕衫。

幾個呼吸的功夫,手腳已經凍木了。

她把輕薄如無物、換言之沒什麽卵用的外罩衫用力拉了拉,裹緊了身體,呵著手跑回了台階高處,砰砰砰用力地敲門。

吱呀一聲,緊閉的正陽宮門又拉開了一條縫。

門縫裏探出來的,還是剛才那張笑眯眯的圓臉。

“池世子又有何事呀?”中年白胖的高內侍好脾氣地說,“我家太子爺吩咐了,他今晚不見外客。無論是誰來找,都說他睡下啦。”

短短幾句話功夫,池縈之被凍得已經開始控制不住打顫了。

她商量說,“太子爺說他睡下了……那就睡下了吧。我不見他。我只想拿件禦寒的衣裳,披風啊罩衣啊隨便什麽都行。披上了我好出宮去。”

“笑話。”門縫邊鉆出來另一張下巴削尖的年輕內侍的臉,語氣極沖地道,“東宮的衣物,是外人隨隨便便一句話就能討得到的嗎?”

池縈之還沒說話,先前說話的高內侍已經擡手一推,把插話的年輕內侍搡到了旁邊,轉頭笑道,“池世子稍等片刻。老奴去傳話。”

又吩咐年輕內侍,“給池世子拿一件大氅過來先披著。”

厚重大氅的披在身上,夜裏寒風的威力頓時散去了不少。

池縈之心裏喃喃念了句,世上還是好人多呀……

她被感動了,在身上摸索了幾下,想摸個佩飾賞給好心的高內侍,摸來摸去,卻只有個金腳鈴。

剛才換衣服的時候,她身上揣的一堆零碎都丟在宣王府裏,又被徐長史帶回城東老宅子去了。

只有裝了風信子金鈴鐺腳鐲子的素色暗花錦囊還在。此物輕浮,交給徐長史多半會被嘮叨一頓,便隨身帶了出來,此刻就揣在懷裏。

純金質地的腳鈴鐺鐲子,少說也有五兩重,用來賞賜倒是極好的。

她把暗花錦囊隔著門縫遞了過去,客氣地道了謝,攏著大氅在正陽宮旁邊等著消息。

那年輕內侍關了門,低聲嘀咕著,“幹爹,為什麽……”才起了個話頭就挨了一巴掌。

“憨貨。”高內侍罵了幹兒子一句,“就知道跟人瞎嚼舌頭,議論了整晚上的太子爺宮宴那句‘美貌可愛’,正主兒到了面前,你倒認不出來了!”

“什麽?是他他他?”那年輕內侍驚訝極了,“人都自己站在宮門外了,太子爺怎麽卻不見呢?”

“太子爺心裏想什麽,你小子少瞎揣度。”

隨侍太子二十年的高內侍提點幹兒子,“總之,兩邊都別輕易得罪。今晚看到的,聽到的,咱們原話轉告就好。”

…………

正陽宮內的守心齋裏燒起了地龍,溫暖如春。

紫檀木大書桌上,放著高內侍剛呈上的素色暗花錦囊。

太子司雲靖只披了件單衣,坐在紫檀木大書桌後的高椅裏,手裏捏著一只純金打制的風信子腳鈴鐺。輕輕一晃,極度安靜的室內便回蕩起一片細碎的響聲。

“——他只穿了一件單薄輕佻的春杉,大半夜的跑到東宮門外叫門。你們傳話了一句不見,他卻也不再吵著要進來,只同孤借一件禦寒的衣裳?”

將金鐲子腳鈴原物獻給太子爺的高內侍恭謹回稟,“正是如此。”

清脆的鈴鐺響聲停下了。司雲靖視線掃過緊閉的窗,吩咐,“把窗打開。”

高內侍急忙過去把木窗推開了一半。

冷冽的夜風立刻撲進了屋子,驅散了滿室的溫度,風裏帶著些雨前的細微的潮濕微涼之意,桌案上攤開的書冊嘩啦啦翻過了十幾頁。

“外頭風這麽大,要下雪了吧。”司雲靖喃喃地自語著。

高內侍小心地接了一句,“只怕是。今年京城還沒下過雪呢,夜風帶著雨雪濕氣,外頭冷得很。”

司雲靖輕飄飄地道,“這麽大的風,怎麽沒凍死他呢。”

高內侍:“……”

司雲靖把金腳鈴丟在了大書桌上,卻又嫌礙眼,拉出桌子下方的暗格,撈出一個裝雜物的方形四角雕蓮花沉香木盒子,隨手把金鈴鐺腳鐲子扔進去了。

視野裏恢復了清凈,他漫不經心地拿起晚上讀了一半的書本,翻過了幾頁,“你剛才說,阿筳派車送他進宮,然後扔下他跑了?”

“是。”高內侍回稟道,“老奴來回話的時候,池世子只剩一個人啦。哎喲那個小身板,只漂漂亮亮穿了件夏天的單袍子,被風吹地抖成篩子了……”

司雲靖放下了書本,吩咐說,“別讓他單獨一個人在皇城裏行走。找幾個今晚當值的禁衛,綴在後面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