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九十四(第2/3頁)

“你既然沒有人證,單憑一把染血的金螭就想指證大公子弑父?!”三叔公臉上露出了一絲怒容,“方忠,你貼身服侍先家主多年,我們是不是也可以懷疑是你藏起了匕首,然後故意栽贓給大公子?因你為先家主守墓多年,有忠仆之名,我們才對你格外禮遇,你也知道自己只是一名下人,可知道以下犯上在姜家要如何處置?!”

“姜家家規,以下犯上者,殺無赦。”忠伯嘴角噙了一絲苦笑:“我就知道會這樣。我也想過將這個秘密帶進棺材裏,但若不說出來,我對不起先家主,死後也無顏去見先家主,所以哪怕拼著這一條老命不要,我也要說出來——姜知澤不配為人,他弑父奪位,逼瘋幼弟,故作虛名,圖謀姜家大位,乃是罪無可赦之人!”

“住口!”三叔公大怒,“來人——”

溫摩的手微微握緊,如果他們要殺忠伯,她一定會拔刀。

無論如何,她要保住忠伯一條命!

她看了姜知津一眼。

姜知津的胡攪蠻纏乃是一項利器,她在考慮要如何跟他一起把忠伯從這幫人手裏救下來。

然後就聽姜知澤情真意切地道:“三叔公息怒。忠伯服侍了我父親一輩子,即便是如此指證我,也是出於對父親的一片忠心,再說他又這般年紀,一時糊塗也是有的,我們不能傷他。”

三叔公看著他,長嘆一聲,指著忠伯道:“這樣好的少主人,你上哪裏去尋?竟然還出口誣蔑!”

旁邊忽然有一人道:“三叔公,其實年來外面總有一些風言風語,說大公子逼瘋了二公子,還總是派人暗殺二公子,還好老天垂憐,二公子僥幸活到了現在,又說大公子身邊先前那位幕僚徐廣乃是大奸大惡之徒,專以淩虐少女為樂,大公子那般重用他,恐怕也是一路貨色……”

話沒說完,三叔公喝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那人五十來歲,按輩份是六叔,在眾長輩中算年輕的,但精明強幹,位置僅次於三叔公,六叔笑道:“三叔公莫生氣,大公子是咱們瞧著長大的,他是什麽樣的人,別人會誤會,咱們還能誤會?我的意思是,外頭傳言不斷,裏頭像忠伯這樣的人,只怕也不止一兩個,歸根到底,還是大公子沒有正式繼位的原緣。一旦正式繼位,暗衛認主,誰還敢說半個‘不’字?”

三叔公拈須點頭:“確實言之有理。”跟著向姜知澤道:“大公子,你意下如何?”

姜知澤道:“多謝諸位長輩的好意,只是我曾在父親墓前發過誓,一定要先治好津弟……”

“哎,治病的事情不急,大公子繼任之後,一樣可以盡心盡力替二公子醫治嘛。”六叔說著,笑道,“其實說實話,咱們瞧著二公子是病了,其實二公子快快活活的,咱們誰比得上?眼下最要緊的是姜家的聲譽,正所謂名不正,言不順,家主之位始終空懸,人心便有些不穩,大公子繼任乃是為了姜家,先家主在天有靈,也會含笑的。”

姜知澤道:“話雖如此,可我已立毒誓,若是將來應驗,該如何是好?”

溫摩盯著姜知澤,意外地發現,他的語速比平時要快上許多。

他慌了。

忠伯進來他沒慌,呈上罪證他也沒慌,六叔讓他趕快繼任,他卻慌了。

“你只管繼任!”六叔拍胸脯,豪氣幹雲道,“若要應誓,六叔替你應!”跟著,他語重心長道:“大公子,你總不繼任,知道的都說你心裏善良,掛念兄弟,不知道的,還以為你這位置真是來路不正,不敢光明正大繼任呢!你可是先家主指定的繼承人,暗衛令都給了你,還怕什麽?!”

“這話很是。”三叔公也道,“姜家太大了,人心也太深了,家主之位一日空懸,有些人說不定就打著一日的主意。只有你正式繼任,才能絕了他們的念想。”

三叔公說這話的時候,有意無意看了六叔一眼。

六叔像是沒發覺,依然一臉熱忱地望著姜知澤。

“……”

溫摩:我好像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

姜家作為這片大地上歷史最久遠的世族,勢力盤根錯節,其中溝壑萬千,表面的平靜之下深藏著萬丈波瀾。

生在姜家,沒有一個人不渴望登上家主之位。

就像生在皇家,沒有人不渴望坐上龍椅一樣。

“那就依諸位長輩之命。”姜知澤俯首答。

他這個動作優雅至極,恭謙而不失高貴。

溫摩卻憑著上一世對他神情的極度熟悉之中,看出了他的無力。

他是被逼無奈。

她忍不住望向忠伯,忠伯依然跪在地上,只是嘴角那絲苦笑仿佛變得意味深長。

刹那間,溫摩看懂了這場局。

忠伯想要的,從來就不是讓姜知澤認罪伏法,而是要逼姜知澤正式繼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