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九十

溫摩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 正在陪姜知津玩翻花繩。

小金子義憤填膺地將這件講給姜知津聽,末了,忿然道:“天底下竟有這樣的無恥之徒!大公子是什麽樣的人, 我們還不知道麽?單看他對二公子都這麽好, 對先家主肯定也差不了!我看那老頭根本就是老糊塗了,大公子要真是幹了那樣的事,哪裏還能容他進京?早就派人在半路下手了, 殺人滅口了。現在大公子心地仁善, 居然真讓他來了,您說氣人不氣人?”

溫摩聽說過, 先家主是在揚州病逝的,臨死前守在榻前只有姜知澤母子。

姜知澤的母親名叫婉娘,是先家主原本的侍女, 後來收作妾室,生下了姜知澤。

姜家規矩大, 妾在妻前生長子,據說先家主差點丟了家主繼承資格。但也從側面說明, 先家主對這位妾室十分寵愛。

先家主在揚州長到二十歲, 入京行冠禮, 正式接掌姜家, 並迎娶長公主。據說當時先家主還曾經想為婉娘請封誥命, 但長公主堅決不肯, 後來還是先家主退讓了,再也沒提請封的事。

只是從那以後, 先家主每年都會帶著婉娘回揚州住上幾個月。那幾個月裏,婉娘在揚州老宅大概也不異於正房夫人,而姜知澤也不異於正房嫡子。

這也是姜知澤雖未正式接任, 便得到諸多長輩支持的原因——和大半時間在宮裏長大的姜知津比起來,姜知澤可是一天天在他們眼前長大的,情份上要更親近一些。

先家主離世那一年,姜知澤十五歲,姜知津七歲。

姜知澤守在榻前送終,姜知津尚在宮中玩鬧。

家主之位交給姜知澤,雖不合嫡庶之道,但古來也有立長不立幼的說法,而且姜知澤表現得恭謙有禮,禮賢下士,一時得盡人心,最狠的是他遲遲不肯繼任家主,一心要治好姜知津,好把家主之位讓給姜知津,賢名更是達到了頂點。

溫摩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在如此優勢下還不承繼任,但應該不會單純只是為了賺取一份聲名。

他為自己營造的賢名已經足夠了,不差這麽一點。

但繼任是姜家家主,不繼任就只是姜家大公子,明明可以一步登頂,他為什麽還要徘徊不前?

因為弑父而良心不安?

不,不可能。雖然那忠叔還沒來,但溫摩已經可以肯定,弑父的事姜知澤絕對幹得出來。

問題是,忠叔若真有什麽證據,為什麽十四年後才大張旗鼓昭告天下?早幹什麽去了?

一般來幹這種事情定然是做得極為隱秘,忠叔偏偏反其道而行之,恰恰證明忠叔並非泛泛之輩,因為一旦他真出了什麽意外,人人便很容易懷疑到姜知澤頭上,所以姜知澤反而不敢妄動。

溫摩想得入神,好在姜知津一門心思地研究她手上的花繩,試了半天也沒能翻過去,口裏向小金子道:“我有什麽好氣的?大哥都不氣。”

小金子急道:“現在是有人欺負大公子啊,您就這麽一個大哥,能由著旁人欺負?”

姜知津這才真的上了點兒心,認真想了想,搖頭:“那不能。”

“這就是了。”小金子道,“奴才知道二公子您是個男子漢大丈夫,比那些英雄啊大俠啊還要仗義,您一定會替大公子出頭的!”

姜知津腦袋歪了歪:“出頭?”

“就是出氣,誰欺負大公子,您就打誰。”小金子連忙解釋。

“哦哦,這個我會!”姜知津站起來大聲道,“給我找幾個人,把那個老頭綁過來,讓我把他打一頓!”

“這不太好吧?”小金子笑道,“您把人綁進來打,長公主肯定要說您不乖了。”

“對哦,好孩子不能打人呢。”姜知津不由問,“那該怎麽辦呢?”

小金子便出主意:“要不然,我找幾個人,趁他還沒進京,在船上把他打一頓?這樣他就不敢再進京城了。”

溫摩冷眼旁觀,瞧著小金子攛掇姜知津對忠叔下手。

現在她完全可以肯定,小金子是姜知澤的人。

他在姜知津面前說“打一頓”,實則是打算派人去滅忠叔的口,眼下姜家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那艘船上,一旦有人動手,肯定很快就會被發現,最後查到是姜知津身上——一個知名的傻子,一心想為自家大哥出口氣,死的說到底只是姜家的奴才,你要拿他怎麽樣?

就算要拿姜知津怎麽樣,姜知澤頂多面上灑幾點眼淚,背後就要去放鞭炮。

真是,好算計。

那邊廂,小金子已經報出了姜知津隨從之中幾個熟悉的名字,姜知津連連點頭:“好好好,小金子你好樣的,辦好了回來我重重賞你。”

“小的願為二公子肝腦塗地,不敢求賞!”

小金子說著就要出去安排。

“慢著。”溫摩叫住他,淡淡道,“方才二公子跟你說的全是玩話,你可不要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