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二十五

門口處已經打得不可開交, 溫摩借著夜色掩映,爬上園中的大樹。

大劉帶著人正要潛入屋中,房門忽然打開, 徐廣走了出來。

大劉等人迅速伏低, 縮身在花叢中。

糟糕!

原計劃是大劉等人趁亂潛入,然後徐廣才被引出來,這樣大劉他們就能找到小鈴兒救人 。

現在大概是陳山海他們的動靜太大, 徐廣比預料中出來得更早。

徐廣有內功, 聽力比最好的獵人還要厲害,別說潛進屋中, 哪怕只是在花叢中略動一下,很可能都會被發覺。

而且,以溫摩居高臨下的角度, 花叢低矮,不能藏住所有人, 現在只是憑借夜色掩住身形,只要徐廣一側臉, 立馬就能發現不對。

“連羽林衛都敢打, 你們不想活了!”陳山海大吼, “兄弟們給我上, 不能丟羽林衛的臉!”

多虧他大喊大叫, 吸引了徐廣注意, 徐廣目不斜視走過花叢。

陳山海不僅嗓門大,下手更是猛如瘋狗。得意樓對他“能打”的評語所言不虛, 徐廣手下都不是等閑之輩,竟也被他一輪猛攻幹趴下兩個。

“住手!”

徐廣一聲高喝。

那些大漢令行禁止,聞言立即收手, 陳山海則充分顯示出潑皮無賴的特色,上趕著補上兩刀才停下來。

當即又有兩人掛了彩,對幾個羽林衛殺氣騰騰怒目而視。

陳山海只當看不見,向徐廣一拱手:“徐先生。”

“幾位爺認得在下,便好說話了。”徐廣淡淡一笑,“幾位爺一心為民,這麽晚了還要為民緝兇,實在令人欽佩。”

他身旁一名下人遞上一只鼓鼓囊囊的錢袋:“這是在下一點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再往前一點便是北裏,幾位爺何不找處樂坊坐一坐,同美人喝一杯?”

溫摩明顯看到陳山海露出了貪婪之色。

再不動手,就沒有機會了!

她坐樹杈上,身體穩定到近乎凝固,手臂和雷弩仿佛已經生在一起。

陳山海在身上擦了擦左手,臉上笑成了一朵花:“這怎麽好意思呢!”

一切都被放慢。

溫摩的雷弩緩緩移動,勻速,絲滑無聲。

陳山海左手伸向錢袋。

雷弩對準了徐廣的背心。

陳山海的手碰到錢袋。

溫摩扣動弩機。

箭離弦而出,撕裂空氣,發出奇異尖嘯。

與此同時,一臉燦爛笑意的陳山海右手猛然出刀,斬向徐廣的脖頸。

一箭一刀,一後一前,同時攻向徐廣!

溫摩沒想到陳山海有此一招,心中燃起一股喜意,箭與刀都這樣快,沒有人能躲開——

然而就在她這樣想的時候,徐廣發出了一聲低笑。

他輕描淡寫地伸出手。

右手在後,紮住了箭。

左手在前,握住了陳山海的手腕。

箭尖距離他的背心不過一寸,刀刃更是幾乎已經貼上了他的脖頸,但都被他的內力禁錮,無法再進一步。

他不是人……

不是人……

上一世積累的恐懼像海一樣洶湧而起,淹沒了溫摩,那些痛苦穿越了時空,從記憶裏猛然復蘇,溫摩下意識想逃。

“啊!”

陳山海發出一聲慘呼。

這一聲喚回了溫摩的神志,如果她逃了,陳山海必死無疑!

不能逃!

她緊緊握著雷弩,指節發白,仿佛要將雷弩融入自己的血肉中。

雷弩主人,從心所欲,風雷無懼,生死無悔。

無懼!

無悔!

“上!”

溫摩大喝一聲,扣動弩機,弩/箭接二連三射向徐廣,每一箭如疾若流星。

徐廣扔開陳山海,雙掌揮出,那些可以射穿頭狼的箭矢好像突然變成了虛弱的茅草,一根根被他折斷了。

“兄弟們上!”大劉等人沖出花叢,殺向徐廣。

“老大!”羽林衛們嘶吼。

“給我好好幹!”陳山海捂著手腕,面色慘白,“幹死他們!”

院中開始了一場混戰,院外是奔走救火的人群,平京寧靜的夜晚被打破了,這一小塊角落仿佛成了人間地獄。

但這混戰似乎一絲一毫也不能影響徐廣,他從從容容,在箭雨中毫發無傷,走向溫摩藏身的大樹。

溫摩瘋狂扣動弩機,快到手指都已麻木,直到弓弦空響,她才發現箭已經沒有了。

“原來是少夫人。”徐廣氣定神閑,仿佛在與溫摩閑談,“你又是放火又是埋伏,是為了對付我麽?不知我哪裏得罪過少夫人,要少夫人動用這麽大陣仗?”

溫摩眼睜睜看著他走近,巨大的恐懼裹挾而來,她仿佛回到了五歲那年。

那是她第一次打獵,她的獵物是一頭狐狸。成年以後看一頭狐狸不過是只小玩意兒,可在五歲的孩子面前,那頭狐狸簡直是一個恐怖的妖魔。

“不要怕。”阿祖教她,“獵人如果害怕,就已經輸了。打倒你的獵物之前,你要先打倒自己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