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

溫誠沒口子叫冤:“姐姐這話從哪裏說起?我剛接手時,這莊子確實是荒涼無比,但自我接手之後,已然打理得井井有條。爹,您實在不信,可以親自去看一眼!”

溫嵐舞刀弄槍慣了,這些瑣事向來是懶得理會,所以才一股腦兒全交給溫誠,他問溫摩,“莊子的事,自然是阿誠清楚些,阿摩你是從哪裏聽來那些話?”

溫摩心說我不是聽來的,我是息親眼看到的。

上一世,姜知澤有事出門,她借口出去巡視一下陪嫁田莊,想趁機離開姜家那個地獄。

但可惜的是,姜知澤派徐廣一直跟隨在她身邊。

名為“隨侍”,實為監視。

於是溫摩只得去巡視了一遍她的嫁妝。

然後就發現那些人真沒有嘲笑錯,溫誠正如他自己說的那樣“精挑細選,殫精竭慮”,把所有不值錢的、荒廢了的、被他打理壞了的財產全部塞給了她。

“進京的路上,我剛好經過了那處莊子,看見樹已經長到田裏,魚塘的草也有三尺高,莊上的房子也都塌了一半。”溫摩望著溫誠,“不知道阿誠弟弟是如何將侯府的田產打理成那般模樣?又如何打算讓那樣的田產一年給我出息個幾百上千兩銀子?”

溫誠漲紅了臉,向溫嵐道:“爹,我對天發誓,絕無此事!姐姐定然是看錯了,京郊的莊子沒有八千也有一萬,姐姐坐在馬車上瞟一眼,會看錯太容易了。我自從來到這家裏,每一日都是兢兢業業打理家產,從來沒有一日懈怠過,絕不能將好好的田產治成荒地。爹,您要相信阿誠啊!”

“過繼了麽?叫爹叫得這麽親熱?”溫摩涼涼道,“你是篤定父親不會親自去看是不是?對天發誓,好啊,你就發一個,如果我說的是真的,你馬上收拾東西滾出侯府,永遠不要踏進來一步,如何?”

溫誠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姐姐,你一個姑娘家,怎麽能如此堂而皇之談論之自己的嫁妝?這些事情自有父母兄弟替你做主的……”

溫摩打斷他:“——我就問你,這誓你敢不敢起?!”

她臉上乍然變色,眉目之間鋒芒畢露,溫誠不由自主,後退一步,待反應過來,一挺胸脯,怒道:“姐姐這是信不過我麽?既信不過,我再待在這個家裏也沒什麽意思,爹,娘,恕阿誠不孝,告辭了!”

“好了好了,都是自家人,不必爭執。”古夫人連忙拉住溫誠,阿娘也來拉住溫摩,場面有幾分混亂。

溫嵐頭疼,“都是為了辦喜事,吵什麽吵?阿摩既然不喜歡那莊子,不要就是了。阿摩,你喜歡什麽,只管說吧。”

說著忽然想起來,問溫誠:“北裏那家香料鋪子,還有清涼街那家絲綢鋪子,生意可還行?”

溫誠一聽這話大有將這兩家鋪子給溫摩陪嫁的意思,不由大感肉疼。

那可是侯府最掙錢的兩家鋪子,他私下吞沒三成,交到公賬上的收入依然十分可觀,遂道:“那兩家鋪子往年著實還好,可今年香料跌價,絲綢鋪子旁邊又有了兩三家同行,生意也難做了……”

“我就要這兩家。”溫摩道,另點了京城幾處熱鬧地方,“這些地方若有鋪子,我也要。田莊就不必了,或者直接折成現銀也行。”

總之她的目的就是搞錢。

田產出息太慢,鋪子來錢更快,現銀最好不過。

阿娘急得在後面直扯溫摩的手,她這些天向傅嬤嬤惡補中原規矩,知道中原的出嫁女哪怕是暗示要多少嫁妝,或是要什麽嫁妝,都會被人笑話,更別提像溫摩這樣張口直接要的,傳出去指定給人家戳脊梁骨。

溫誠一聽臉都黃了。

這不是拿刀剜他的肉嗎?

他乞求一般望向溫嵐,“爹,府裏開銷大,若沒有這些鋪子,單靠田莊,恐難支撐……”

他的話還沒說完,溫嵐便道:“姜家那邊都是富貴眼睛,阿摩嫁的又是平樂長公主的獨子,嫁妝裏要是沒些個拿得出手的東西,定然是要給那邊笑話。阿誠,你把家裏值錢的鋪面列個單子出來,阿摩挑上的,都給阿摩。”

仡族的孩子是隨同母親一起生活,阿舅在大家庭之中扮演的父親的身份,父親反而十分疏遠。若是住得近還罷了,若是住得遠,一年到頭也不一定能見上幾面。

所以,不管阿娘一天跟到晚跟溫摩提起多少遍父親,在溫摩都像是過耳雲煙。來了京城之後,上一世她整日都在後院,一個月也見不到父親幾回,和父親的接觸少得可憐。印象中溫嵐似乎總是皺著眉頭,一臉苦大愁深的模樣,還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柔和的眼神。

比阿舅的還要溫和,比阿祖的還要溫暖,還帶著一絲歉疚和愛憐。

溫摩此嫁,算是為溫家攀上了姜家,勇武侯府的位置頓時水漲船高,但姜知津是個傻子,犧牲的卻是溫摩一生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