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團圓飯

今天就是除夕, 李滿囤一早就去族裏祠堂參加祭祀。

這次祭祀, 與冬節也差不多。唯一不同的就是這次除了他爹李高地之外,念祝詞的族長李豐收、他二伯李春山以及族裏其他好幾個族兄, 也都每人一身綿羊皮大氅、羊皮帽子和羊皮靴子。

可見,李滿囤想,他爹李高地得了羊皮帽子和羊皮靴子後沒少在族裏顯擺。不然, 不會族裏這些老人都人手一套。

除了羊皮帽子外,李滿囤還看到族裏不少人,比如李滿倉、李滿園、李滿垅、李滿壇這些平輩兄弟都和余莊頭一樣穿戴上了豬皮棉帽和豬皮鞋子。其他那些還沒得帽子和靴子的人則都袖著手圍著這些有帽子和靴子的人打聽,帽子和靴子是買的還是自家制的?買,在哪裏買?要多少錢?制, 又怎麽制?

不過今兒有了這帽子和鞋子的人,不管是羊皮的還是豬皮的, 即便是冰天雪地去山頭上墳, 也一點都不覺得冷了。

午飯依舊在老宅。這一天,王氏紅棗都在長棉袍外穿了紅色罩衣, 頭上, 紅棗帶了紅絨球不說,還戴了那頂紅底牡丹花的紅棉帽––王氏帽子做得大,可以完全罩住紅棗的小雙丫。王氏頭上除了那三支銀釵外,又加了紅底印牡丹的包頭布,整個人紅得好似天上的日頭一樣,在發光。

饒是於氏早知道大房今非昔比,但見到這樣的王氏, 她還是一陣失神––這大房發家得太快,這才幾天沒見,王家的就添了足銀首飾。

李滿囤的李家糧店粉條生意火爆的消息,於氏也是聽說了。但先前只是聽說,現親眼見到王氏的穿戴,於氏才認識到這所謂的火爆到底是多火爆––已經夠大房置足銀的頭面首飾了。

大房的家私該是已和族長家看齊了吧?

於氏的眼睛只顧盯著銀簪子了,竟就沒留意到王氏那獨一無二的包頭布。

於氏心中嫉恨,臉上卻絲毫不露。她告訴自己要耐心,先前她就是因為耐心不夠,著急分家才吃了大虧。她現在得吃一塹,長一智,耐心等王氏肚子裏的肉生出來再說。若是個女兒,不用說,她不必著急,若真是個兒子,呵,也得先能站住了再看!

郭氏到是看到了王氏的包頭布和紅棗帽子的與眾不同,但她此前沒見過印花布,便就只以為那黃牡丹是拿針在布上繡的。

郭氏心裏羨慕,但卻不似以往那樣嫉恨。她有三個兒子呢。她男人李滿倉和她說了,年後就要送貴雨和貴祥去城裏學堂念書。不拘哪個兒子,只要有資質,他就要供他們科舉。將來貴吉也是一樣,六歲就去城裏學堂啟蒙。

她有三個兒子要供,而且三個兒子還得娶媳婦。她可沒閑錢似王氏這樣講究穿戴。她三個兒子,將來只要有一個能讀出頭——到那時,她還不是想怎麽講究就怎麽講究?

比起衣裳、銀飾,錢氏依舊更羨慕王氏家的井和她光潔的手臉。這個冬天,錢氏可是糟了大罪。懷著身子,錢氏每天還得在西北風呼嘯中擱村裏公井排隊等水洗米洗衣。

細水河上了凍。下河洗衣得先拿洗衣棒把冰給砸開。且河水還冰得人骨頭都疼。

井水倒是暖,但打水的人也多。一個村近兩百戶人家,有井的還不到十家。其他沒井的人家用水可不都指著這口公井嗎?

隔壁的族長家倒是有井。但她進門十來年從來沒有去打過水。現突兀地上人家門上去洗衣,沒準衣裳沒洗成還要糟人議論。

經過八月節送布事件後,錢氏總算知曉名節的厲害——先前跟她極好的貴林媳婦陸氏現見到她都是禮節性的點點頭叫一聲“嬸子”,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族長家不能去,錢氏又想去大房家。錢氏想她大嫂王氏其實並不是個狠人。她只要好好哀求幾句,王氏一準許她進去洗衣。

大房家雖住得遠,但比起排隊幹等也不算啥。

結果沒想到,錢氏去大房家幾次都是鐵將軍把門。

族長和大房家的井用不上,而村裏其他人家的井又不能用——錢氏作為婦道可不能無故去外男家。

最後,錢氏實在凍得沒辦法了,便就在家鏟雪燒水洗衣––李滿園自己怕冷,燒炕的劈柴倒是管夠。

錢氏這番作為被於氏看到,自是被堵門罵敗家。對此,錢氏也是豁出去了。她雖不敢和婆婆對罵,但對她的話卻是東耳進,西耳出——她繼續自己幹自己的。錢氏決意她寧可被於氏罵死在自家暖和的炕上,也絕不願被凍死在村裏的井邊。

如此吵鬧幾天,李高地終發了話。他讓李滿園和他哥李滿倉一樣早晚各擔兩擔水家用,家裏方算是復了安靜。

錢氏不知道開春雪化後,李滿園會不會故態復萌,然後一天又只挑一擔水?她是不是又得再去公井等水?而那時候,她就要生了,那她這個月子要怎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