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人有親近遠疏

傍晚余莊頭送了糧店臘月的盈利來。

紅棗在一旁瞧余莊頭頭上一頂雷鋒帽。帽子的皮子黑不黑、灰不灰, 外露的毛短黑稀疏, 一瞧就知不是羊皮,不覺奇道:“余莊頭, 你這帽子是什麽皮的?”

余莊頭笑道:“小姐,小人這帽子是豬皮的。”

“先前小人見老爺的羊皮帽子暖和,然後又趕上年下家裏殺豬, 就使家裏的照著樣子做了這個豬皮帽子。”

“這豬皮內裏雖皮薄毛稀不及羊皮暖和,但在裏頭襯一塊布然後再絮上棉花,也是不差的。”

“除了帽子,小人還依樣做了鞋子,也是比往年的毛窩暖和擋風。”

紅棗一瞧, 果然如此,不覺笑道:“這倒也是個法子。”

“可不是, ”余莊頭道:“莊子裏的其他人瞧小人的帽子鞋子好, 也都拿豬皮做了鞋帽。”

“雖然說手藝有好有差,但出門幹活, 頭臉腿腳確都是不冷了!”

果然, 紅棗心說人民群眾的山寨能力是無窮的。她娘剛給她制了頂牡丹花的雷鋒帽,這余莊頭就戴上了豬皮雷鋒帽。

這豬皮可不比羊皮稀罕,幾乎家家每年都能存上一張。幾乎可以預見的,這豬皮雷鋒帽和豬皮鞋子幾年內必將普及到人手一套。

對比豬皮的不黑不灰,紅棗覺得還是她的牡丹花雷鋒帽好看。

正想象著自己在一群豬皮帽中一支獨秀呢,紅棗忽然發現了一個問題:往年的豬皮都用到哪裏去了?

紅棗不喜看殺豬,所以幾年來都沒留意自家殺年豬後豬皮的去向。且過去幾年她在村裏也沒有見過有人穿戴豬皮。

她今兒還是第一次見人穿戴豬皮呢!

“余莊頭, 你們往年不拿豬皮做衣裳嗎?”紅棗好奇問道。

“不做衣裳。”余莊頭搖頭道:“城裏雜貨鋪收豬皮。一張豬皮能換50文錢,這夠買兩尺布了。”

“豬皮可沒有布經穿!”

“豬皮不經穿?”紅棗看看余莊頭的帽子心說豬皮竟然不經穿,咋你今年又拿豬皮做帽子和鞋子了呢?

似是看出了紅棗的疑惑,余莊頭展眉笑道:“小姐,小人們今年托老爺的福。家家都有錢買布匹做過年衣裳。”

“故而小人們今年就沒賣豬皮。”

原來是發財了!紅棗恍然大悟。

李滿囤算好帳收了錢然後就拿出準備好的紅封給余莊頭––十個100文的紅封給其他十戶莊仆,獨余莊頭有個一吊錢的大紅封。

余莊頭得了錢,千恩萬謝的走了,李滿囤方關了院門。

明兒便是除夕,一早李滿囤就要去祠堂祭祀。房裏王氏把李滿囤明兒外穿的新罩衣罩褲和新皮靴拿出來晾著,以免明兒早起手忙腳亂。

紅棗還記掛著豬皮一張五十文的事兒。她追著她娘問道:“娘,咱家以前的豬皮也是賣了吧?都是誰進城去賣的呢?一張豬皮50文錢,這許多年下來也不少錢呢。這錢是不是沒有歸到公中來?不然,我咋從沒聽說過有這個錢呢?”

“先前二嬸和三嬸織布,家裏布賣了錢奶奶都給她們私房。這賣豬皮的錢,是不是也該是咱們的私房?”

紅棗跟著王氏打了幾年的豬草都沒攢下一文錢,故而紅棗對於被人昧了的血汗錢尤其計較。

昧豬皮這件事,紅棗不想也知道一準兒就是她奶於氏幹的。但於氏是婦道,家常不進城。由此紅棗推理出每年進城賣豬皮沾她家五十文錢便宜的必是她二叔或者三叔,或者兩者都有。

對於這幾個長輩,紅棗也知道她做不了啥,但她就是想知道這事兒到底是誰幹的,她得心裏有個譜。

王氏被紅棗連珠炮似的問題攪得頭暈,當下敷衍道:“這都是過去的事兒了,現在還提這些幹啥?”

李滿囤進門聽到妻女的話也是好笑。

“小小年紀,你關心這些做啥?”李滿囤問紅棗。

“咋能不關心呢?”紅棗瞪圓了眼睛:“貴林哥哥說做人最要緊的要會識人。”

“而識人就要從小事留意。”

“人品好的人路上看到別人丟的錢也不會撿。”

“貴林哥說這叫路不拾遺。”

其實李貴林沒說過這些話,起碼沒和紅棗說過。但誰讓李貴林念過私塾,是文化人呢?紅棗想掉文就只能拿他說事。

反正李貴林給她家修了兩個月的房子,她爹也不定記得李貴林每天都說了啥。

李滿囤知道豬皮都是他繼母於氏讓他三弟李滿園進城去賣的,錢也是他兩個昧下的。

李滿囤早就對李滿園的人品不抱希望。但他不願女兒小小年紀就染上議論長輩的習氣從而壞了德性,便阻止道:“好了紅棗,你自己玩去。我和你娘要說正經事。”

正經事?紅棗眨了眨眼睛心說明兒就過年了,還能有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