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遠慮和近憂(第2/3頁)

高莊村至今只裏正家的孩子去府城試過童生試,且還落了第,故李滿囤並不願誇口,直言孩子將來要科舉。

李高地心底明白李滿囤的顧慮,也不明說。但心底的歡喜卻是比知道兒子們都在城裏買了房還更甚––村裏買房的人家多了去,但似滿囤這樣,為孩子念書上進而買房的,卻還沒有。

滿囤能有這份見識,李高地覺得他死了也能閉眼。

聽明白了李滿囤話中未盡之意的,還有李滿倉。

李滿倉趕城裏買房,起初只是出於心裏一個不可為人說的執念––他不能差大房太遠。大房既然在城裏花三十吊錢置了鋪子,他有錢自然也要買個等價的宅子。

但此刻聽到李滿囤的話,為兒子們將來的營生愁苦了許久的李滿倉方如夢方醒:他錢財上雖趕不是大房,但他有三個兒子呢!

他三個兒子中,只要有一個,能讀書出頭––不說似城裏謝家的謝老太爺、謝老爺一樣能中進士、舉人然後做官,哪怕只要能中一個童生和秀才,都足以使孩子在族裏村裏甚至城裏真正立足了。

就比如他吧,城裏買了房,又能如何?他在城裏還是沒有營生。他還是得在高莊村種地、摘枸杞。而他的三個兒子,若沒有其他出路,便就還和他一樣,繼續種地、摘枸杞。

他,李滿倉這輩子,可能就這樣了,但他的三個兒子,貴雨、貴祥、貴吉呢?

家裏現在富裕,一年光賣枸杞就有七十吊錢的收益。但再過二十年呢?孩子們大了,還不是得分家?

貴雨,作為長子,還好,能得7層家業,以枸杞算,一年能有49吊錢的收入,可貴祥和貴吉,要怎麽辦?一年才11吊錢,這可叫他們怎麽活?

所以,李滿倉早就在想,一味的土裏刨食是不行的。兒子們必須有其他出路,比如進城開個茶水鋪或者學個手藝啥的。

正思慮著呢,可巧得了李滿囤這些話。

老話都說,李滿倉心想:“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天下還有啥營生能好過讀書科舉?他現在家中剩錢,倒是可以讓兒子們去博一把科舉試試。

能博中最好,即便博不中,也不怕。家裏有地,孩子們吃飯不是問題,而且書念多了,城裏尋個營生也更容易。

於氏進房後並沒有去換鞋。她將耳朵貼在門板上以便能更清晰地聽到堂屋的動靜。

原來十月初一,大房一家進城,除了燒香,還看了郎中。孩子當時就已經有了,只是瞞著沒說,這一瞞就瞞了一個多月,大房可真會瞞啊!

於氏邊聽邊恨,同時又不住懊悔,悔自己家分得急––明明這麽多年都忍過來了,為啥就不能多等半年?

只要多等半年,大房的老北莊就得拿出來與家裏原先的地一起分,這樣,即便按族裏規矩分,大房得七成,滿倉滿囤合得三成,兩人也能有40畝水旱田和50畝山地,遠大於現今兩人,特別是滿園所有的地。

一想到將來她的四個親孫,都只有幾畝地,甚至幾個人才分一個山頭,而王氏肚裏那塊還好壞不知的肉塊,卻能有幾百畝地,於氏嫉恨得指甲戳破了自己的手掌心,也不自知。

郭氏端著碗立在堂屋門口又呆成了一尊雕塑––王氏有了身子,老北莊就再也和自家沒關系了。

李滿園先前在屋裏瞧到李滿囤進宅時提著籃子,便就一直留心上房動靜。後見到郭氏拿著碗站在堂屋門口偷聽,便就知道有事。幾乎立刻的,李滿園也摸到了堂屋門口,然後,便也成了一只呆雞––他肖想了兩個月的老北莊沒了,他大哥李滿囤要有後了。

說好孩子和房子的事,李滿囤跟李高地告辭,李高地難得的看了王氏一眼,然後囑咐李滿囤道:“王家的既有了身子,你以後就讓她好生在家養著。”

“這冰天雪地的,滑了腳,可不是玩笑。”

“馬上過年,親戚間,我替你說一聲。”

“拜年啥的,你就只帶著紅棗去吧!”

李高地這是真心為李滿囤著想,李滿囤感激不盡,自是應了。

“對了,”李高地想起一樁事,問道:“族裏讓我問問,你年下有豬賣嗎?”

李滿囤:“嗯?”

李高地:“你知道,咱族裏有幾家,原先只養了一頭豬。”

“沒成想,今年枸杞剩錢,家裏又分了家。”

“這便就要買豬過年。”

李滿囤想了想問道:“要幾頭?”

“三頭。”

“行,”李滿囤點頭:“回頭,我和莊頭說一聲,讓他送三頭豬來。”

說完話,李滿囤一家出了堂屋,屋外,已經沒有了郭氏和李滿園的身影。

李滿園回到廂房,獨自悶氣,錢氏瞧見也不敢問,自去準備午飯。

郭氏回到廚房,心裏也是空落落的,但午飯不能耽擱,她還得打起精神來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