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我還是一個孩子呢

眼見日頭越升越高, 而她娘王氏卻還在手不停息地摘枸杞, 紅棗不覺有些心急––昨兒,她爹李滿囤可是說了, 今兒吃鴨子。

紅棗是愛吃雞,但並不妨礙鴨湯也是她的心頭好。

甚至,紅棗還以為鴨湯的鮮美更甚雞湯––紅棗前世的街面上多的是鴨血粉絲湯, 而少有雞湯店。

所以,只要聯想到城市商業街的寸土寸金,便即就能得出鴨湯味勝雞湯的結論––這可是長期以來廣大人民群眾拿嘴投票的結果。

作為一個長期的外食消費者,紅棗自然知道滿街賣鴨湯的店家在吹噓自家食材主料老鴨的年份上都用了誇張的修辭手法,故對於今兒中午將吃的鴨子充滿了期待––這不僅是紅棗這輩子吃的第一只鴨子, 而且還是老北莊天然河道放養五年的麻鴨,是紅棗前世有錢也買不到的真正天然食材。

廣告裏燉老鴨都要慢火, 紅棗看著日頭覺得若再等下去, 就趕不上午飯了,於是便拉了她娘一把:“娘, 時侯不早了。”

“該家去做午飯了!”

“您別忘了, 今兒林地裏,還有人給咱家挖姜呢!”

王氏聞言一愣,莊仆的飯,也要她給預備嗎?男人出門前可沒提啊!

雖然沒使過人,但見過莊仆身契的王氏卻知道莊仆是她家的奴婢––其身份地位比族長家的長工還不如。

長工覺得主家不仁,還可以和主家解約,而莊仆, 則生死都捏在主家手裏,就是無故被主家打死了,也沒處說理去。

這些都是來家裏挖井的崔師傅的原話。

崔師傅還說了就是她家的家務,諸如洗衣、做飯之類,也都可以使喚莊仆來做。

現城裏的老爺們都是這麽幹的,不然,諾大的幾進院子,光掃地,只太太奶奶們掃,就是從早掃到晚,一天也掃不完呢!

但莊仆來給家裏幫忙,王氏想:而自家若真不給飯吃,這話傳出去,沒得又是好說不好聽的。

多年來王氏因沒生兒子,背地裏都沒少被人批評議論––說她德行不好,福分不夠,所以才不該有兒子。

而她婆婆於氏家常沒事更是罵她和她男人心壞––前世不知孝順,故今生才早死了親娘,說這是上天給他們的報應。

若這輩子,她夫妻還這樣繼續心壞,不孝,只怕來生連人都做不得了––她兩個將要被閻王爺判罰投胎畜生,給累世的爹娘做牛做馬,償還生養之恩。

而現今,無子的惡報,就是上天給她夫妻的警告––都成畜生了,自然就不配享子孫祭祀了。

於氏罵她還不算,還拿她兩個妯娌做對比。說她兩個妯娌,不止出生好、嫁妝多、人能幹、而且心地好,懂孝順,故才能一舉得男,從而好上加好!

如此被於氏的因果報應論荼毒十來年,軟弱的王氏便即就把自己生兒子的希冀寄托在修正自己的德行上––遇事,不管有理沒理,她都已習慣先自我檢討一番。

眼下也不例外。

不給幹活的人飯吃,王氏尋思,這話經了人嘴,就不知最後得歪成啥樣了。

當即地,王氏住了摘枸杞的手,收拾籃筐,準備回家做飯––她家現在有的是糧,她可不願因幾碗飯而落人口舌,被人拿兒子和德行來說事。

到家後,放下枸杞,王氏便準備殺鴨。

這是王氏第一次殺鴨。王氏想著雞鴨長得差不多,這殺鴨和殺雞該是也差不太多。

故王氏燒了鍋熱水,然後便提著菜刀去雞窩抓出了鴨子。正準備去糞缸前殺鴨,好讓鴨血流到糞缸裏做肥呢,不想紅棗遞來一只海碗。

“娘,”紅棗說:“你把鴨血滴這碗裏,咱們做血豆腐吃!”

王氏一愣:“這鴨血能吃”

“你貴林哥先前可說過,城裏富貴人家都不吃雞血,吃了容易招病。”

李貴林城裏念過書,王氏對他的話非常信服。

不是招病,紅棗擱心底給她娘糾正,是發病。

雞血營養價值高,含有多種活力成分,吃了後能讓人精神亢奮。有慢性病的人吃了雞血後,精神上是亢奮了,虛弱的肉體卻減了休息,可不就要犯病嗎?

若雞血真是一無是處,前世也不會有人能琢磨出通過往人身體注射新鮮雞血來治病的“雞血療法”了,且受眾頗廣,一度甚至曾引發雞價上漲––以致幾十年後的網絡時代都還有“打雞血”這個流行詞。

鴨血營養與雞血相當,但卻沒有雞血中那種讓人過度興奮的成分,且性寒、敗火,故才店鋪遍地開花,廣受歡迎。

不過,與她娘王氏講述雞血鴨血區別,難度太高,紅棗懶得費這口舌,便只說:“娘,這雞和鴨根本就不一樣,雞血不能吃,並不代表鴨血也不能吃。”

“我聽余莊頭說雞容易遭瘟,鴨子卻不容易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