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就在李鳳鳴忙著清查府中太子眼線的那幾日, 戰開陽也奉蕭明徹之命在暗查一件事。

戰開陽連月來受淳於黛指點,行事已漸有章法。

他先讓人在雍京城坊市間遍尋魏國來的客商,旁敲側擊問到些零碎的蛛絲馬跡;又在淮王府內翻找近兩三年的宮門抄, 摘出其中與魏國相關的消息;還找門路去了幾趟鴻臚寺的記档房。

鴻臚寺的重要職責之一, 就是掌管國之外事,因此對別國的細事了解相對較多。

如此與魏國客商們的話相互佐證, 就更容易去偽存真。

在最初, 戰開陽並不理解蕭明徹為何突然要查“魏國已故儲君”的相關消息。

等到他把查到的一切送進北院書房時,他自己心裏也有了個驚人猜測。

當許多小要素零散融於各處細節中時,並不會顯出什麽異樣。

但當這些要素被有心人搜集、篩選並整理匯總後, 就多少能拼湊出一些被刻意模糊,甚至隱藏起來的秘密。

“當今魏國皇後共誕育兩位皇女。一位是目前尚未成年、暫無封號的六公主李遙;另一位便是已故儲君, 大公主李迎。”

這在魏國是眾所周知的, 在齊國也不算新鮮秘密, 倒沒什麽出奇。

戰開陽稍停陳述, 覷向端坐桌前的蕭明徹。

蕭明徹右手靜置於那疊寫滿消息的紙上,若有所思地“嗯”了一聲,表示在聽。

於是戰開陽接著說:“據鴻臚寺的說法, 當今魏國帝後政見分歧由來已久。在前儲君李迎十七歲那年, 帝黨、後黨出現一次激烈沖突, 為此甚至展開了朝堂論辯, 但沖突議題不明。那次論辯, 最終是後黨稍占上風……”

約莫十個月後,掌管魏國皇族事務的宗正寺對外昭告“儲君病重, 皇後陛下憂思成疾”。

這事表面看來是人之常情,但細思卻頗為微妙,魏都洛城坊間對此曾有過一些流言揣測。

畢竟魏國實行帝後共治, 皇後為“國之次君”,與皇帝同被稱為陛下。

皇後因儲君病重而憂思成疾,退居中宮靜養,權柄便被魏帝完全收攏。

隨著魏後交出國璽半印、暫時淡出朝堂,帝黨與後黨之間的局面自然逆轉。

次年春,齊國向魏國送去聯姻國書。

也差不多在此時,在東宮養病一年多的前儲君李迎薨逝,享年十八。

“因籌備聯姻事宜所需,魏後強忍喪女之痛重回朝堂。她力排眾議,欽點前儲君的伴讀、裕王李典之女李鳳鳴為和親人選,魏帝封其為‘錦萍公主’……”

這個說法,與和親國書上對李鳳鳴的身份介紹一致。

可戰開陽說到這裏,不由自主地垂了眼簾,不太敢直視蕭明徹的目光。

“根據幾名魏國客商所言,在此之前,坊間只知儲君伴讀為徽政院主司,粟琬。”

按魏制,儲君在成年禮過後,便要自行點選東宮臣屬組建“徽政院”,領帝後聖諭協理國政。

前儲君李迎的徽政院只存在了一年左右,就隨她的薨逝而樹倒猢猻散。

但粟琬身份有幾分傳奇色彩,徽政院主司又是儲君名下頭號重臣,所以尋常百姓對她並不陌生。

“魏國客商們說,粟琬是魏國已故名將遺孤,祖上曾與李氏旁支聯姻,勉強沾點魏皇室外戚血脈。她自幼父母雙亡,因天資出眾被養在東宮,做為儲君李迎的伴讀。李迎組建徽政院後,粟琬便被點用魏主司。”

戰開陽深吸一口氣,心跳飛快。

“李迎薨逝,徽政院解散後,粟琬拒絕了二皇子李運的延攬,自請去為前儲君李迎守陵,之後再未公開露面,無人知曉她的去向與結局。”

按常理,一國儲君通常不會只有一名伴讀。

但相比被人熟知來龍去脈的粟琬,魏國尋常人對“裕王之女李鳳鳴”這位儲君伴讀就非常陌生。

她好像是在儲君薨逝之後,才憑空被眾人知曉。

“殿下,您說,王妃真正的身份,究竟是哪一個?”戰開陽實在太震驚,問出這話時聲音都在發抖。

蕭明徹卻波瀾不驚,神情語調都不鹹不淡:“你覺得呢?”

雖是反問句,但他心中早已有所揣測。

戰開陽查到的這些,只是使他確認了自己的判斷而已。

戰開陽咽了咽口水,沒敢吭聲。

就眼前這些消息來推測,李鳳鳴真正的身份,大概就在“魏國前儲君李迎”與“前徽政院主司粟琬”二者之間。

若真相是前者,戰開陽只是想想就覺得荒唐,哪敢說?

一國儲君詐死,淪為遠赴異國和親的公主……

坊間最天馬行空的話本傳奇,也不敢生編如此聳人聽聞的情節啊!

蕭明徹並無深入探討的意思,只冷淡睨他:“不管你怎麽想,記得閉好嘴。”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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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這日,李鳳鳴進宮接受皇後教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