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自打和親來齊, 李鳳鳴與從前似乎越來越不同。

以往因為身份之故,她諸事受限,天性裏自帶的那份頑皮活潑被壓得死死的, 在人前必須端著矜貴穩重的威嚴架勢。

久而久之, 連她都時常忘記,自己只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

沒想到來了齊國以後, 還真是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 不再被許多責任與期待束縛的李鳳鳴,終於在年近二十時,一天天活得倒了回去, 時不時冒出幾分孩子氣的任性、沖動、蠻不講理。

這才是她本性裏真正的自己。

在辛茴看來,李鳳鳴這樣的改變不算壞事。

所以便只在旁看著, 半點勸阻攔截的意思都沒有, 由得她追著蕭明徹去瞎胡鬧。

*****

其實李鳳鳴看得很清楚, 蕭明徹並非故意, 只是不知為何突然悶惱,遞盒子給她的動作過分迅猛,而她的“胸襟”又過於……偉岸起伏。

姑娘家在這類事上自有天性本能。

光天化日之下, 辛茴還在近旁圍觀, 突然被蕭明徹觸碰到如此尷尬的部位, 李鳳鳴實在很難不炸毛。

這不是她初次與蕭明徹交手。

之前在行宮長楓苑書房, 蕭明徹可謂幹脆利落, 只一招就將她反制。

所以,對於雙方實力的懸殊, 她心中有數的。沖動出手,不過是惱羞成怒的發泄而已,並沒覺得自己真能將蕭明徹怎麽樣。

可奇怪的是, 這次蕭明徹非但沒有還手反制的跡象,居然連閃避都沒太認真。

仿佛一個豁達寬厚的大人,在包容無知無畏的胡鬧稚子。

對李鳳鳴而言,知道打不過對方是一回事,如此不被放在眼裏,這又是另一回事了。

“別以為笑得那麽好看我就舍不得打你,美男計沒用的!”

她的語氣故作兇冷,蕭明徹心中卻莫名一甜。

就這短短瞬間的閃神,他便被迎面揮來的拳風掃中左側臉頰。

按常理,以李鳳鳴那點三腳貓的本事,就算蕭明徹走神,也不至於真被她傷到。

偏偏她手上戴著聞音今日送她的禮物。

這禮物並不貴重,卻新穎有趣。

是個銀累絲鳳凰吐珠紋手鐲,有可自行開合的機關環扣。

環扣處掛了條秀氣的雙股絞絲小銀鏈,銀鏈另一端連著鑲薔薇英石的銀指環。

壞就壞在那薔薇英石,它被精工細雕做成了栩栩如生的小雲雀。

小雲雀的喙從戒面邊緣探出點尖尖。

李鳳鳴這一拳揮過去,蕭明徹閃避慢了半步,那小雲雀的喙尖便在他左臉上斜斜劃過。

迅速就見了血。

蕭明徹是在戰場上出生入死過的,這點小傷對他來說不算什麽。

但這不是戰場,這是在雍京城的淮王府。

就算蕭明徹不以為忤,可堂堂淮王殿下在自家府中被王妃揍到見血,這消息若傳出去,李鳳鳴是絕無好果子吃的。

她曾在齊帝面前親口承諾過:既來和親,便隨齊制。

齊國女子地位可不比魏國。

蕭明徹再不受齊帝愛重,也是個堂堂親王。

不管李鳳鳴今日是因為什麽事動的手,也無論蕭明徹自己是否計較,毆打夫君至見血的程度,這道傷口就是打了齊國皇室的臉。

若真嚴格遵循齊國律法與民俗,李鳳鳴是要被問罪的。

場面凝固了片刻,辛茴率先回魂,立刻沖上去將李鳳鳴擋在身後:“屬下以下犯上,請淮王殿下降罪!”

對於如此明目張膽的公然頂罪,蕭明徹報以冷漠臉:“一邊去。”

*****

是夜,李鳳鳴站在床邊,垂眸望著躺在自己床上的蕭明徹,心情很是復雜。

下午這家夥臉上見血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拉著她閃身進了她這院,再沒出去過。

冷靜下來的李鳳鳴也明白,他這是在保護她,不想將事情鬧大,否則她很難收場。

但感動歸感動,承情歸承情,並不代表他可以霸占她的床吧?!

“這架勢,好像我不是劃傷了你的臉,而是打斷了你的手腳。”

李鳳鳴不太自在地嘟囔一句,試圖和他打商量:“你能不能屈尊,自己上藥?”

蕭明徹兀自閉目,平靜淡聲:“不能。誰傷的誰照顧。”

她翻了個白眼,滿臉寫著活見鬼。“那我給你上了藥,你就回北院,這總行了吧?”

“不行。若半夜傷口疼,你得管。”

李鳳鳴咬牙,指腹探進小藥瓶,沾了薄薄一層藥膏。

她邊往蕭明徹傷口塗,邊忿忿道:“就出那麽丁點兒的血,能有多疼?”

“疼就是疼,和出多少血沒關系。”蕭明徹從容得理直氣壯。

這家夥今天實在太反常,李鳳鳴甚至懷疑他在檀陀寺裏撞邪了。

還半夜傷口疼呢,就那麽淺淺一道劃痕而已,到半夜說不定都愈合了!

但說到底還是她沖動傷人了。

於是沒再多言,沾了藥膏的手指在他傷口上敷衍塗抹一遍,就準備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