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再是對這樁聯姻並無真情實感的期待,當眾被新婚丈夫嫌棄到如此程度,李鳳鳴多少還是有點尷尬的。

可事已至此,她若再對蕭明徹甩臉還擊,更要被人看笑話了。

於是她穩穩端住莊重架勢,佯裝無事地勸說蕭明徹:“既邊境戰況緊急,殿下不宜再多思。太皇太後那邊,我定盡心盡力。”

大約蕭明徹也知自己方才的舉動讓她難堪了,僵站片刻後,松口道:“好。”

他既認下李鳳鳴的提議,太子也不好再多說什麽,沖李鳳鳴誇贊幾句場面話,表揚她為妻賢達識大體之類,事情就這麽定下了。

因軍情緊急,蕭明徹與幾位將領需在今夜即刻啟程。而李鳳鳴則可於明早再往滴翠山行宮侍疾。

也就是說,這對新婚夫婦在完成大婚典儀後,僅僅單獨相處了兩個多時辰,就要各奔東西。

好在他倆本就與陌生人沒兩樣,並無什麽離愁別緒,連依依惜別都免了。

回到寢房後,蕭明徹迅速取出一身方便騎馬的武袍。

待他進了側間換裝出來時,門外正好有侍者稟道:“殿下,已為您打點好行裝,馬匹也備在府門口,隨時可以出發。”

無論是蕭明徹本人,還是府中的侍者仆從,對“淮王殿下臨時上前線”這件事顯然都很熟練。

前後頂天就兩炷香的功夫而已,居然就萬事俱備了。

李鳳鳴坐在床沿,雙手反撐在後,暫時忘記了先前那份淡淡的尷尬,訝異地盯著蕭明徹的背影。

他沒應聲,去靠墻的雕花五鬥櫃取了什麽東西,回身過來就瞧見她歪著頭打量自己。

他面上倒沒什麽表情。大步走到過來站定,垂首俯視著她。

“今夜,多謝你替我解圍。”他的語調並無太大起伏,但音色卻有幾許莫名喑啞。

李鳳鳴仰面端詳他,疑惑地眨了眨眼,口中笑答:“能得殿下這句謝,真是意外之喜。本以為殿下並不領我這份人情。”

“方才為了幫我,你賠上了自己的退路。你可清楚?”蕭明徹問。

李鳳鳴感到不可思議,忍不住輕笑出聲。

方才她於廳中為蕭明徹解圍,在旁人眼中的事實就是“她上趕著討好新婚夫婿,為此不惜跌了母國顏面”。

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魏國那頭不會因此立刻發難,但也絕不會忘了記她一筆。

若是個尋常的和親公主,倘使將來與聯姻夫君過不下去,又或者兩國邦交破裂,有這麽一筆在,下場可想而知。

對這份無形的犧牲,蕭明徹完全可以裝傻。

若他不提,李鳳鳴總不至於沒臉沒皮,主動說出“我為了幫你,得罪了母國”這樣邀功的話。

只要話不挑明,他就不必擔心李鳳鳴挾此恩義為要挾,對他予取予求。

可他竟直接挑明了。

他怕她只是一時沖動的意氣用事,根本不清楚自己為了幫他,付出了多大代價。

李鳳鳴不得不收回早前在廳上對蕭明徹的腹誹。這人其實是有心的。

她真誠地笑彎了眉眼:“殿下不必為我擔心。我既敢那麽做,自是權衡過利弊的,並非糊塗莽撞。”

蕭明徹不知道,李鳳鳴也沒打算告訴他,自己並非尋常的和親公主。

無論有沒有方才那一筆,母國大魏都不是她的退路。

她原本就回不去的。

*****

蕭明徹直勾勾盯著她的笑容,微微頷首,神情仍是無波。

喉間輕滾數回後,他再度出聲:“抱歉,方才在廳中,我並非故意給你難堪。若有冒犯,還請見諒。”

他雖致歉,卻沒要解釋其中緣由。說話間微彎下腰,將一把鑰匙和一枚小金印放在床沿。

“只要你往後別碰我,府中一切盡可自取。成交嗎?”

李鳳鳴不是傻子,立刻就明白他這是要拿淮王府府庫來交換,與她結盟做“表面夫妻”。

她心裏樂開了花。

兩人對這樁婚姻竟打起了相似算盤,她無需費心思談判,輕易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還意外多得了“府中一切盡可自取”的優渥條件。能不樂嗎?

她整個人松弛許多,一改在人前那份莊重得體,稍顯佻達地勾了紅唇,輕夾眼尾斜向他拋去個媚眼兒,意味深長。

“殿下的意思是,今後你我始終有名無實。你對我的底線就是‘要人沒有,要錢拿走’?”

蕭明徹眸心微凜,面上蒙了淡淡寒霜。稍退半步後,才擠出一個“嗯”字。

雖他只是從“面無表情”變作“冷冰冰的面無表情”,但李鳳鳴還是敏銳察覺到這點不同。

她不動聲色地收斂起因得意忘形而散發的恣意,柔聲笑答:“好。”

“太皇太後那邊,有勞你辛苦照看。兵部在滴翠山下的木蘭鎮設有‘飛驛’,若有急事,你可憑我的金印借‘飛驛’傳信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