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第2/6頁)

正常燈光下看這張照片,任誰都會驚嘆照片中的新娘美極了。

但在這間光線昏暗的病房中,在這種幽黃色的燈光下,只會讓人覺得這張照片十分詭異。

像是一張彩色的遺照。

她死在了最好的年華,死在了最美的那一天。

照片中女人妝容十分華麗,烏發高盤,漆黑如墨。紅唇妖嬈,微微上勾。笑得很好看,猶如畫中仙。但在這種環境的襯托下,她的笑容顯得十分淒慘。

她的目光盯著病床,笑意森森,明明身穿喜服,身上卻毫無喜氣,只有令人不寒而栗的陰冷怨氣,像是一只長得美艷絕倫的厲鬼,仿佛隨時可能從照片中沖出來,撲向病床上的人。

病床上躺著一位渾身插滿了管子的男人。

床頭上掛著的標簽顯示他今年才五十三歲,但卻骨瘦如柴、形容枯槁,看起來比七老八十的還要蒼老。

他一動不動地躺在病床上,額頭上布滿冷汗,瘦如骷髏般的臉上充斥著驚恐,像是在飽受折磨,即便是緊緊地閉著眼睛,依舊無法抵抗照片上的那個女人給他帶來的巨大恐懼。

病房內一片死寂,除他之外,空無一人,像極了一間冰冷的墓室。

在墓中陪伴他的,只有照片上的詭異女人。

忽然間,病房的門被推開了,男人猛然睜大了眼睛,滾動眼珠,向來者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然而當他看清來者之後,目光中的恐懼更加重了一重,眼珠子可怕地暴凸著,渾濁的眼白上遍布血絲。

他很想逃離這個地方,逃離來看望他的人,但是他做不到,因為他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控制權,渾身上下能動得部位只有一對眼珠。

來人仿佛是死神,把他嚇壞了,求生欲的趨勢下,他想喊救命,但是他連聲音也發不出來,所有的呼救聲全部被堵在了嗓子眼,最終冒出來的只有含糊不清地嗚咽聲。

走進病房後,程季恒朝著病床上的男人笑了一下,眼神中卻毫無笑意,只有化不開的寒意。

他身後還跟著一位身穿白大褂的醫生,是程吳川的主治醫師。

程季恒走到了病床邊,目光中流露出了關切,語氣也十分的溫和,甚至還帶上了幾分心疼:“爸,我來看你了。”

程吳川瞪大了眼睛盯著他,不斷有嗚咽之聲從他的嗓子裏冒出,目光中遍布哀求。

他想讓他放了他。

程季恒握住了他的一只手,聲音極其溫柔:“爸,別害怕,我一定不會放棄你。”

這幅畫面,如此的父慈子孝,但站在一旁的那位男醫生卻微微蹙起了眉頭。

他有點,不舒服。

說不上來是為什麽,總之很奇怪。

從程總住院起,他就是程總的主治醫師。

之前負責跟他溝通的家屬是程總的夫人。

但是三個月前,程總的監護人忽然變成了他兒子。

程家變天的事他也少有耳聞。

這位程少爺是個厲害人物。

幾個月前有傳聞他死了,甚至連追悼會都開過了,但誰知道壓根就沒這回事。

他不僅沒有死,還活得好好的,並且一回來就以鐵腕手段掌控了整個程家。

從那之後,程夫人就沒在出現過。

他只能跟這位程少爺溝通程總的情況。

這程少爺看起來似乎很關心程總的身體狀況,但他總覺得……事實並非如此。

就好比掛在墻上的這幅照片。

三個月前,程少爺第一次來醫院看望父親的時候,就找人把這張照片掛在了病床對面的墻上,還按了兩盞白蠟燭似的燈,夜以繼日地開著,時時刻刻映亮著這幅照片。

像極了遺照與長明燈。

程總的反應,明顯很恐懼照片上的女人,但程少爺給出的解釋是:“我母親是我父親的一生摯愛。自從母親走後,父親對她思念頗深,經常獨坐在書房摩挲著他們兩個的結婚照寄托哀思。現在他身不由己,不能再看到母親的照片,我想他一定難過極了,所以才會把母親的照片掛在他的面前,好讓他時時刻刻都能看到母親。”

這番話說的,可謂是感人肺腑,並且程少爺說這番話的時候,表情也悲痛極了,一點都不像是演的。

要不是程總的反應太過明顯,他完全能相信程少爺的話。

但是醫院沒有規定說墻上不能掛照片,他一個小小的主治醫生也無法阻攔,所以只能任由程少爺這麽做。

還有,程總的病是絕症,幾乎沒有治愈的可能,隨著癌細胞的擴撒,各個器官會逐漸衰退,導致不同的並發症,並且還會伴隨著劇烈疼痛。

程夫人的意思是,進行開顱手術,雖然腫瘤的位置不好,手術會有很大風險,但如果手術成功,人就能活下來;手術失敗也不用繼續受活罪了。

相當於變相的安樂死。

這麽生不如死的活著,不如直接給個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