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中秋前, 太後離宮。

順便帶走了今年的最後一抹炎熱,淅淅瀝瀝的小雨足足下了三日三夜,余了滿地泥沼。

嫻韻宮後的桂花林似在一夜開花, 淡淡花香溢滿了宮殿。

太後離宮, 阿妤終於不用再稱病,每日的請安又安排上了行程。

今年的中秋節因太後的離去, 皇上特意下旨不必大辦, 後宮嬪妃在太和殿擺了家宴, 簡簡單單地過了中秋。

十六這日,佳月甚圓。

禦前早早傳了旨, 今夜是嫻韻宮掌燈。

傍晚,阿妤坐在銅鏡前,周琪給她綰了個簡單的發髻, 描了細眉,遂又笑著道:“娘娘姝色驚人,便是最簡單的裝扮,也將旁人比了下去。”

阿妤容貌自是叫人驚艷的, 否則也不能叫封煜一眼看中了去。

但周琪這般直白的誇獎,依舊叫她紅了臉,她斜眸輕嗔:“就你貧嘴。”

許是封煜將她養得甚好, 即使她已是三個孩子的母親,如今嬌嗔起來依舊如同未出閣的小娘子般,只是較多了分少婦的風情。

可不就是將她養得好, 縱使在後宮這般兇險的地方,卻將最鋒利的刀遞給她,叫她連手都不必臟。

周琪突兀拍了下腦袋,驚聲說:“瞧奴婢這記性, 娘娘,這玉簪……”

她從首飾盒底將那日陳定康給的那支玉簪拿出來。

阿妤眉梢的笑意淺淡下去,她輕撫額,這些日子被太後的事擾了心思,竟又將這事忘了去。

她斂眸說:“就放這兒吧,省得待會兒又忘了去。”

話音落下,周琪剛點頭,就聽見了外間的動靜,周琪笑:“應是皇上到了。”

說話間,她扭頭透過楹窗朝外看了看,外間的天還未黑盡。

皇上來得越發早了。

珠簾被從外間掀開,封煜負手走進來,就見女子銅鏡前描眉,側眸間,臉頰上刹那間染上笑意:“皇上!”

封煜眸色由明轉暗,伸手接住她,不由得輕斥:

“小心些。”

他扶著她站好,視線輕輕一掃,就瞥見了特意被放置在梳妝台上的玉簪。

只一頓,他便擰起眉。

和旁人不同,阿妤身上所穿、發上所戴,皆是他所賜,非名貴之物,不曾會落入她宮中。倒非是那玉簪不貴重。

反而是太貴重了些。

叫封煜一眼就認出,那不是他所賜,封煜稍眯起眸子,郁氣不知從何而起,他低悶著聲問:

“何處來的玉簪?”

話音甫落,阿妤就驚得睜大了眸子,軟聲軟氣地:“皇上怎得認出來的?”

剛接過簪子時,連她沒認出來。

封煜一頓,沒回她的話,他知曉懷裏人德性,哪裏會說出實話叫她得意。

見他又閉口不言,阿妤無趣地撇了撇嘴,最終還是斂下心思,將此事的來龍去脈皆和他說了清楚。

最後,她為避免男人又遷怒無辜,率先倒打一耙道:

“此事都怪皇上,若非皇上要妾身去參加那甚子擂台,妾身的簪子哪會丟了去。”

在她說的過程中,封煜的臉色就冷了下來。

不待他生氣,懷裏人推卸責任的話就叫他氣笑了出來,縱使如此,他身邊氣壓依舊很低。

“妾身早就想和皇上說了,只是被太後的事耽擱住了,妾身見皇上前幾日心情不好,哪還敢去虎須。”

阿妤趴在他懷裏,時不時偷偷覷他一眼,話說得理直氣壯,卻又慫得幾乎要埋頭不起。

封煜斂眸,低聲問她:“你就不怕朕罰你?”

陳定康敢藏了她的簪子,就是篤定了她不敢和他直說。

後妃的貼身之物,落入外男手中,本就難以說清,但凡他有一絲不信她,她今日都討不得好。

她怎就敢和他坦白說明?

阿妤難以置信地擡頭看他,氣得坐直了身子:“我受了這麽大委屈,皇上還罰我?”

封煜斂眸,一動不動地看著她,看得阿妤渾身不自在,沒忍住推搡了他一下:“您、看妾身作甚呀!”

這一推,封煜偏過頭,輕勾了下嘴角,素來淡漠的眸子裏染上一分笑意。

終歸到底,不過是她相信他。

若非如此,她哪敢這般大膽。

阿妤不經意瞥見他眼底的笑,呼吸頓時稍輕了些,她眸子微閃,臉頰染上緋色。

她忽覺嘴唇有些幹澀,沒忍住伸出舌尖輕舔,似還沒解了那分熱意,她忙忙偏過頭,握緊了杯盞,飲下一杯茶水,才覺那分燥熱降了下去。

還不待她放好玉杯,身旁人忽然捏住她的下顎,低頭吻了下來。

杯盞滑落,阿妤跌進男人懷裏,封煜抵著她嘴角,低聲說:“是朕的錯,叫你受了委屈……”

砰——

心跳響得叫阿妤險些聽不到他在說什麽,頓時漲紅了一張臉,他呐呐地說不出話來,哪、哪是他的錯……

她憋了半晌,終於憋出一句:“皇上才不會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