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封煜抱著女子走得飛快, 身後的話只隱隱綽綽飄進一個“紅”字進他耳裏。

手心摸到濕潤,濃稠的血腥味漸漸傳開。

封煜步子似乎一晃,他從未這般覺得嫻韻宮竟如此之大。

阿妤疼得迷迷糊糊, 連故作可憐的模樣都裝不出來, 無力地仰著頭,意識似要漸漸遠去, 殘留的意識只余慌亂。

男人似乎對她說了什麽, 可落入阿妤耳朵裏, 卻什麽都聽不清。

封煜心思沉了又沉, 在他耐心耗盡時, 終於將她放在印雅閣的床榻上。

宋太醫緊隨而來,連忙替其把脈。

四周有些吵亂,可封煜卻仿若未聽見般, 他斂眸看著自己的掌心, 一言不發。

那裏印著些許鮮紅的糯濕。

殿內漸漸安靜下來,所有人看著宋太醫,而宋太醫卻是漸漸擰起眉頭。

一陣一陣抽疼, 讓阿妤漸漸清醒, 她疼得難受,恨不得在地上打滾,她繃直了身子, 忍不住地蜷縮在一起。

她一動, 宋太醫就立刻道:“摁住鈺美人,不要讓她亂動!”

說罷,他嚴肅著神色起身,朝封煜拱手:

“皇上,美人主子有小產之兆, 微臣需要立即施針,還請各位主子出去。”

小產之兆。

這四個字,砸得封煜頭一陣發疼。

他沉著臉,掃向一旁站著的妃嬪:“你們還站在這裏作甚!”

幾乎伴隨著他話音落下的,是阿妤難耐的哭聲,她疼得想縮成一團,可有人拉著她的腿,讓她絲毫動彈不得。

阿妤想忍,卻沒忍住。

這種疼不似當初板子落在身上的疼,還有一種莫名的心慌,讓她心尖跟著發顫,卻不知該如何發泄。

她聽不清外面的話,只覺得身下越來越疼,幾乎疼得麻木了,可她如何也習慣不了。

封煜沒走,女子身下的鮮紅格外刺眼,讓他根本擡不起步子。

他最後坐在床榻上,將女子擁在懷裏,清清楚楚地感覺到女子身子緊繃,卻依舊忍不住的顫抖。

他的手背上一片冰涼,可封煜沒去看。

他冷著臉,沉眸看著銀針根根落在她身上,忍不住想起在正殿時,她便臉色煞白,卻為了個醫女的破案子,極力忍著不適。

整整兩次,在他眼皮子底下,她疼得近乎昏迷,都哭不出聲來。

封煜捏緊手,將人緊緊禁錮在懷裏,不讓她亂動,怕她不慎碰到銀針。

阿妤意識不清,卻也隱隱約約地察覺抱著她的是誰。

她只覺得自己疼得快要死了。

她也真的以為自己要死了,她從沒有這麽疼過。

她忍不住地去想,她若是真的撐不住,周琪該怎麽辦?

小李子的仇怎麽辦?

她顫抖著唇瓣,想對男人說,讓周琪出宮去。

可她抖著唇瓣幾次,卻只能模糊地發出幾個音節。

——

殿外,皇後領著眾人坐著,看著時不時從內殿端出來的血水,不易察覺地擰起眉頭。

內殿寂靜得可怕,讓她們根本無從得知殿內的情況。

皇上未出來,誰也不知曉鈺美人腹中的胎兒有沒有保住。

不知多少人暗自擰起了帕子。

鈺美人本就張狂,若是腹中胎兒再保全,尾巴還不翹上天去?

安靜了一會兒,終於有人忍不住地發問:“前兩日,鈺美人不是剛來了月事嗎?”

忍不住出聲的是容嬪,她眉頭緊鎖,顯然是如何想不通這其中緣由。

皇後不耐煩此時搭理她,只道了一句:

“等皇上和太醫出來,一切自有答案,你急什麽?”

容嬪啞聲。

她怎麽可能不急?

這滿後宮,如今有孕的三人,不偏不倚,正好是她最厭惡的三人!

她如何能不急!

她忍不住地去想,莫非真是老天看她不順眼嗎?

皇後瞥了她一眼,心裏直搖頭。

原先在王府時,這容嬪有些恩寵,行事倒還看得過去,不至於竟幹些糊塗事。

直到後來,她有孕,卻不知所謂地去挑釁淑妃,和淑妃雙雙落水。

最可笑的是,容嬪竟一直以為皇上是為了淑妃才冷落她。

容嬪的失寵,皆不過是因為她罔顧皇嗣罷了。

想至此,皇後淡淡掃了眾人一眼。

依著那人如今對鈺美人的看重,和對皇嗣的重視,今日此事,怕是絕不可能善了了。

內殿裏

在這即將入冬的秋季,宋太醫額頭幾乎溢出冷汗,楹窗縫隙的冷風一吹,他就感覺被汗水打濕的後背一陣涼意。

他取了銀針,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他這副模樣,讓封煜心下沉得厲害,幾欲掉進一片深淵。

封煜直直看著他,面無表情,讓宋太醫倍感沉重的壓力,他不敢耽擱,連忙開口:“皇上,鈺美人的孩子保住了。”

封煜緊緊摟著阿妤的手,突然一松。

直到此時,他才覺得懸著的那顆心終於搖搖晃晃地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