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無數人湧了過來, 和邊上的侍衛纏鬥在一起。

姜照皊看著這混亂場面,心情反而沉靜下來,她努力的擋在幾個孩子面前, 不讓他們受絲毫侵擾。

看了一眼面色凝重的康熙,她低聲問:“什麽情況?”

康熙顯然也是不知道的,觀察了一會兒, 才輕聲道:“漢人反撲。”現下漢人連連失利,難免會誓死反撲。

姜照皊看著身邊的侍衛留著血倒下, 心裏有些難受。

這是她第一次直面鮮血,那些噴濺的鮮紅血液, 刺痛了她的雙眼,一直以為自己足夠堅強, 沒想到卻是脆弱極了。

她緊緊咬著唇瓣,努力的保持冷靜。

刺客和侍衛纏鬥在一起, 看著他們的衣袖,姜照皊驀然回首,看向一旁的潮平, 視線不由自主的落在他的衣袖上。

“纏枝蓮。”

“蓮。”

“白蓮教?”她低聲問。

潮平猛然擡頭, 看向她, 唇瓣蠕動, 卻什麽話都沒有說。

“奴才沒有。”他低低解釋。

姜照皊還沒來得及審問,就見有人竄了過來, 他的速度極快, 人墻都攔不住, 各種縫隙裏頭亂竄。

有一個人突破防線,就有好幾個,康熙提劍防守, 下意識的擋在清仁貴妃跟前。

情況危急。

越來越多的人沖了過來,侍衛顯然已經不夠用了。

地上橫七豎八的躺著死傷,浪漫粉英的桃園,一時間血流成河,入目盡是血色。

越來越多的刺客攻進範圍,姜照皊看著毒圈越縮越小,不禁有些緊張,這圈裏頭的都是文臣亦或者他們的夫人,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存在。

刺客有些自殺式襲擊,用一個人命來填,換另外一個人殺進決賽圈。

姜照皊看的難受,卻無可奈何。

家國天下,是誰的家,又是誰的國。

“狗皇帝!”一聲爆喝響起,好幾個刺客手舉寒劍沖了過來,他們大範圍的劈砍,並不多看什麽。

眼看有人當頭劈了過來,那人五大三粗,面目猙獰,眼中燃燒的是熊熊恨意。

姜照皊知道自己不能慌,她順手抄起一旁的交椅就要去擋,卻不想潮平直接迎了上去,以血肉之軀,抵抗那寒劍。

“噗。”

冷兵器入肉的聲音

,和鮮血噴湧的聲音同時響起。

姜照皊手下不停,用交椅悶在刺客的頭上,她皺眉看向一旁的潮平,冷聲問:“做什麽?”

潮平溫柔一笑:“往後,奴才不能侍奉了。”他卷在裏頭,無能為力。

局勢很快被控制住。

看著潮平越來越白的臉,她知道,他馬上就要沒了。

“你何必。”既然已經在她身邊呆了這麽多年,又何必再在這個時候沖出來擋槍。

潮平合上雙眸,微微一笑,輕聲道:“奴才這一生……”想了想,到底覺得無話可說。

他這一生,一直都在吃苦。

所有的好日子,都在清仁貴妃那。

她就像是冬日暖陽,溫暖了他幹涸的內心。

他生在青樓勾欄,最是低賤不堪的存在,後來長大了,被白蓮教選中,教一些小倌應該學的東西,詩書禮樂,統統都要學。

怎麽取悅女人,他學的透透的。

為這個,他不知道挨了多少打,吃了多少苦頭。

君子端方,焉能彎腰媚上。

“我不是君子,我是小倌。”這句話,被嬤嬤做成額帶,就綁在額間。

他頂了這句話,頂了三年。

瓊面之罪。

後來入了宮,做了小太監,他的培訓依舊多,光是點頭哈腰,他就學了不少功夫。

過剛易折,他在折與不折之間,掙紮徘徊。

後來被分配到清仁貴妃那,像他們這種教眾,在白蓮教也是最底層的,基本就是廣撒網,能夠成事便成事,若是成不了事,那便泯然眾人。

他不怕泯然,也不盼著能做什麽。

只想好生呆在娘娘身邊。

纏枝蓮的袖子,是他最後的預警,當這一刻發生的時候,他就知道,再也沒有辦法回到以前了。

不如死了。

這刺客來的剛剛好。

叫他心願已償。

潮平感覺自己一陣陣發冷,眼前也一片模糊。

他想,若是能選擇人生,他想讓自己幹幹凈凈的,像魏珠那個蠢貨一樣,整日裏高高興興的在主子跟前伺候。

“娘娘。”他唇瓣蠕動,想說的話,終究沒有說出口。

‘娘娘,奴才沒有背叛您。’

若人有信仰,他的信仰便是她。

她的目光所及,便是他守護所在,當初發過誓,至死方休。

他沒有食言。

潮平微微伸出的手,到底沒有動靜了。

等到一切平靜下來,姜照皊回眸去看,就見胤祐努力的拉著潮平的手,哭唧唧的問:“潮平為什麽不起來了啊?”

這個總是陪她玩的人,她很喜歡。

看著他一動不動,總覺得心慌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