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王氏

“我說過很多次了,不要去陽光底下,你到底有沒有把我說過的話記住……”

紅蕊拉著兒子的手,毫無預兆地大哭起來。

阿久慌張地給母親擦眼淚:“娘,阿久知道錯了。你的眼睛還是腫的,不要再哭了。”

紅蕊並沒有停止哭泣,還愈加的歇斯底裏。

“娘……誰?是誰在那?”

阿久像是有奇特的感應一般,明明背對著房門,忽的就發現藏匿的兩人。臉色大變,張開手臂擋在母親面前。

流年不利,最近只要躲起來,就會立刻被發現。顏知鳶從門後走出來,挑眉問阿久:“是我,你怎麽發現我們的?”

阿久抿起唇,顯然是不打算回答顏知鳶,而且還護著娘親一直往後退,視線多次掃過門口。

還是太嫩了,想幹什麽都寫在臉上的。

他想逃跑。

可惜逃跑是沒有用處的。

紅蕊眼淚不住地往下流,顫抖著說:“兩位怎麽又來了?”

顏知鳶:“我剛剛已經看見了。你叫阿久對吧?你在陽光下是沒有影子的。”

母子倆交換一個眼神。

紅蕊不知想到什麽,竟然漸漸鎮定下來。

“阿久確實有奇異的地方,不知兩位有沒有聽說過‘感而有孕’?幾年之前,我浣衣時,有一顆彩色的果實落進盆中。說來也怪,我一見那果實就覺得非常口渴,迫不及待的將整個果子吞下,口渴的感覺立刻就得到緩解,而且腹中也變得暖洋洋的。

沒過多久,我就發現自己懷孕的事情。

我一個膽小怕事的婦人,雖然心裏知道孩子是祥瑞,但並不敢讓人知道他有異於常人的地方,故而讓他裝成傻子……現下被你們知曉,可否請道長、請這位姑娘替我保密。”

顏知鳶與她對視,竟然看不出她有一絲說謊的痕跡,哪怕她緊張得出口的話伴著不可抑制的哆嗦,也還像是在說真話。

要嘛她就是說的真話,要嘛就是她擅長說謊。

……答案當然是後者。

感而有孕的故事,顏知鳶聽過很多。

著名的如伏羲,其母華胥氏是因以足丈量巨人足跡受孕;神農,其母是少典妃女登,感神龍而孕。這叫做聖人皆無父,感天而生。

這些就過於神異而且不可考證,然而顏知鳶聽朋友們說過的各色故事中,但凡聲稱是感天而孕的,都是在為孩子的父不詳蒙一層遮羞布。

世界上本來就有鬼怪妖邪,單單如此說不會有人相信,還會惹來嘲笑。當生下的孩子真有一點奇異之處時,懼怕神秘力量的人們就很少會去深究孩子的父親到底是誰,轉而相信“感而有孕”的說法。

母子倆滿口謊言,沒有一句真話。

顏知鳶:“他的父親是包文吧?”

紅蕊眼神閃爍:“你在說什麽?我一個字都聽不懂?”

顏知鳶:“我有很多種辦法可以向所有人證明,他就是人和鬼一起生下的孩子。不要再試圖說謊,你和包文之間的事情我全都知道。”

紅蕊:“你到底想幹什麽?”

慌亂又重新出現在她的身上,這次阿久也露出驚愕的神情。

“不要緊張,我只是想跟你打聽點事,”顏知鳶:“顏府死的三個人和你們有什麽關系?”

阿久瞪圓眼睛:“不是我爹做的!”

這種可可愛愛的小東西,顏知鳶一向沒有抵抗力,笑眯眯的揉了他腦袋一把:“小朋友,你這樣很像是不打自招。”

阿久:“……”

紅蕊:“真的不是他做的,他絕不會害人。”

目前死的三個人的確都和包文沒關系,包括從井中撈出來的丫鬟在內,都是厲鬼殺的。

然而,並不一定要弄出人命才叫做害人。

顏知鳶:“不要睜著眼睛說瞎話,屋裏的錢氏就是他害人的證明。”

“他會這麽做是為了保護我。”

顏知鳶:“不管初衷是什麽,結果已經很明顯——你們逼瘋了錢氏。”

紅蕊默然。

“我爹嚇錢氏是有原因的,錢氏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是她活該……”

阿久明明是個孩子,卻比紅蕊更加的沉穩。他很聰明,能將一個傻子裝得惟妙惟肖足以說明這一點。

沒準感而有孕的謊言都是他教給紅蕊的,畢竟撒謊就要考慮事情敗露的可能性。

阿久說話條理分明,而且對父母的事情知道得很清楚:

多年前,為給哥哥治病,紅蕊被賣到顏府,成為顏承業的妾室。

顏承業此人是個徹頭徹尾的官迷,並不好美色。納容貌美麗的女子是為了讓她們生下更多漂亮的孩子,最好是生女兒,可以做為聯姻之用。

這對嫁給他的女子來說並不是好事,因為他不能依靠,也不堪托付終身。

懷著極強的目的性娶妻納妾,此人對後院裏的女人們並無一點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