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下毒

福壽堂到了。

此處臨近百花園,卻無爭奇鬥艷的花兒。院中栽種著的都是常綠的松柏,唯一稱得上是花的僅有兩株桂花樹,只能聞見芬芳卻容易忽略小小的花朵。

顏承業是很有權威的,他一站到門口,就有人上前打開老太太屋裏緊閉的房門。

苦澀的藥味、刺鼻的香料味和花香混合味道令人作嘔,守在門口的丫鬟被熏得捂住鼻子。顏承業不由想起昨日聞到的屍臭味,一張胖臉迅速泛青,艱難的屏住呼吸,問老嬤嬤怎麽不打開門窗通風。

嬤嬤回他,老太太不願意,說一吹風就頭疼。

又問大夫怎麽說,老嬤嬤回:“骨頭上的傷,只能臥床養著。”

顏承業:“府裏不太平,嬤嬤替我好好照顧老太太。”

老嬤嬤答應下來,一顛一顛的走了。她走路的姿勢極有意思,腳尖踩實,腳跟只是象征性的碰一碰地面,使得整個身子不住地搖晃。

顏知鳶不免注意到她的腳。

前朝以小腳為美,實際上是對女人的極大束縛。大延建國後,廢除裹小腳的陋習,本朝女子是不用受裹腳之苦的。

這位嬤嬤生得高大,一雙腳大約有七寸。

顏承業是男子,腳的尺寸已近八寸。

顏知鳶後來特地丈量過厲鬼的腳印——六寸二分五厘,放在女子中也是一雙小腳。

還有一種可能,厲鬼是個小孩子。

厲鬼,鬼中大兇之物也。童鬼既不像鬼嬰還留著一口從母胎中帶出來的先天之氣,有緣生無分活,戾氣極重。又不像年滿十五的人,知世事而生執念。

童鬼極少,且一概不成氣候。

所以這種可能性很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計。

表小姐的丫鬟曾說,鬼影身形高大,和顏知鳶看到的並不相符。

丫鬟未必是在撒謊,那種情況下看錯或者是放大內心深處的恐懼都很正常。

顏知鳶一直有很多疑惑:比如,厲鬼為什麽只在顏府活動?

若厲鬼生前是個女子,就能說得通了。

人死為鬼,鬼還保留著一些做人時的習慣,很多女鬼明明不是地縛靈卻很少走出生前困住自己的大宅,就是這個道理。

根據目前得到的線索,顏知鳶能腦補一出郎負心漢的大戲:多年前,顏承業曾對一名美麗的姑娘許下諾言。一達到目的,將天真的姑娘納入院中,使她懷上自己的孩子,立刻展露出薄情寡義的一面。姑娘郁郁而終,魂魄徘徊不去。近日,被某件事刺激,殺死一名丫鬟化身厲鬼……

“誰在外面?是承業嗎?”

屋內傳來沙啞的聲音打斷了顏知鳶的想象。

“娘,是我,”隔著屏風,顏承業樂呵呵地說:“我旁邊的是小九,老三家閨女。知道您身體不適,特地來看您。”

顏知鳶就聽到裏面猛咳,肺都要咳出來的那種。

顏承業轉過頭,特別正經的對顏知鳶說:“你瞧,老太太多高興!”

顏知鳶:“……”

聽裏面的聲音,似乎是老太太生氣地砸了枕頭。

顏承業面不改色,跟耳朵聾了似的,嘴裏說出一連串關心老太太的話,從多個角度闡明一個孝順兒子對母親的擔憂,恨不得以身相替的那種。

然而,在老太太開罵之前,就先一步帶著顏知鳶逃離福壽堂,回到靜心閣——顏承業的居所。

沒進屋去探望老娘不說,也根本沒詢問老太太叫他來到底有什麽事。

看來老娘到底是不是個慈愛的人,顏承業心裏有數。

至於對他對老太太的關心嘛!顏知鳶也可以很肯定的說——假的,比不上對淩霄真人的熱乎勁,百分之一都不足。

奉命去查包文的人前來回稟,紅蕊的籍貫也是彭村,還同死在井裏的包文是鄰居。

農戶人家的男女大防不像高門大戶那樣嚴格,兩個人可以說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小夥伴。

顏承業恍然大悟:“怪不得彭村聽著有些耳熟。”

顏知鳶聽完,心道果然如此。一人一鬼並非在顏府相識,而是久別重逢。

她讓顏承業找出府中所有鞋子尺寸為六寸二分五厘的人,不管是活著的,還是已死的。

“這事容易,就是得花一點時間,”顏承業手心冒汗,總覺得侄女的話中別有深意,猶猶豫豫的問:“女人生產就是過鬼門關,有難產死的心裏不會怨怪我吧?還有,丫鬟做錯事被發賣的,心裏應當不會有怨恨吧?前者,我都厚厚的補償了她們的家人,好好教養她們生下的孩子;後者,我問心無愧。哎!都怪你二伯母善妒……你已經見過錢氏的對吧?早年她管著後院,是鬧出過不少的事情。後來她生病,就再沒有類似的事情發生。就算有一點怨恨的,也不至於化身厲鬼來找我報仇……你說呢?”

你是想說,冤有頭債有主,要找也該找你那瘋掉的妻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