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虎女(第2/3頁)

然後,她沖舒鳧古靈精怪地眨了眨眼,露出一抹女生間特有的會意微笑,眼神裏裝著明晃晃的三個字:我懂的。

舒鳧:“……”

夭壽哦,她剛才是不是被鬼八卦了?

……

……

一刻鐘後,藏木林中。

剛一進入林中,舒鳧便覺得周遭陡然安靜下來。

放眼四周,目力所及處盡是郁郁蒼蒼的古木,像無數沉默的人影,手牽著手環繞在他們身邊,吞沒了外界一切聲息和光線。

在漸趨微弱的暮光中,林間生氣勃勃的綠意也隨之消隱,從樹幹到枝葉,都呈現出一種陰郁不祥的黑。

這場景處處透著詭異,兇險得一目了然,任誰見了也會頭皮發麻,胳膊上爬起一水兒的雞皮疙瘩。

走在最前方的華服少年倒是鎮定,昂首挺胸,一邊走一邊鼓舞心生怯意的同伴:“怕什麽?這次的窮奇沒叼走幾個人,想必十分虛弱,不是什麽厲害角色。到時候把它一圍,大家齊上,刀劍法術一起往它腦門上砸,保準一眨眼就把它砸癱了。”

“是啊,白公子說得對。沒什麽好怕的!”

“一切就仰仗白公子了!”

“要不是有白公子開路,我還不敢來呢。”

眾人十分配合這位“白公子”的表演,一疊聲地附和捧場,肉麻到不堪入耳的商業互吹滿天亂飛。

白公子被吹得眉開眼笑,心裏美滋滋的,孔雀尾巴翹得更高了。

但與此同時,舒鳧分明看見——好幾個少年嘴上吹得積極,背地裏卻一個個擠眉弄眼,有的冷笑,有的撇嘴,神色間充滿不屑,甚至還帶著點幸災樂禍的味道。

他們從背後注視白公子的眼神,就像在目送一頭開開心心蹦上烤架的豬。

很顯然,白公子把大家當馬仔,大家把白公子當炮灰。你不仁我不義,禮尚往來,誠信互坑。

“……”

舒鳧一時間有些無語。大敵當前,厲鬼在後,一群菜雞還擱這兒玩內訌,真是好標準的一出菜雞互啄。

她自認為也是菜雞之一,但她至少態度端正。

舒鳧懶得關心菜雞,索性就任憑他們上演男版宮心計,自己一邊緊跟著江雪聲和柳如漪的背影,一邊在內心琢磨“窮奇”一事的蹊蹺之處。

——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她是個天生的爆脾氣,受不得委屈,半邊臉挨了打就要把對方打成半身不遂,但這不代表她沒有腦子。

之前她剛聽完一耳朵陳年舊事,先是被柳如漪拉去逛街,接著又被齊小姐一通胡攪蠻纏,滿腦子千頭萬緒都被攪成了一鍋煮開的漿糊。這會兒漿糊漸漸冷卻,水落石出,她心中郁結的疑慮終於浮現了一個角。

江雪聲他們講述的歷史,看似合情合理,無懈可擊,但倘若仔細推敲起來,其中仍然存在許多無法解釋的疑點。

比如說,“窮奇”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兒?

童家修士眾多,童瑤實力不俗,又有孤光這樣的寶劍在手,竟然也對它無計可施,只能落得個同歸於盡的下場。

就算是傳說中的“四兇”,一匹妖獸而已,真有單槍匹馬屠滅一個修仙家族的本事嗎?

比如說,當年的窮奇被童瑤一劍斷頭,死得不能再死,現在的“窮奇”又是從哪兒來的?

難道那窮奇是個英雄母親,臨死前在哪兒下了個蛋不成?

再比如說,當年窮奇神出鬼沒,行蹤成謎,童家掘地三尺也沒找到它的巢穴。為什麽這一次,它的蹤跡卻傳得路人皆知,以至於阿貓阿狗都能跑來撿漏?

……

舒鳧一手按著眉心,眼皮子跳個不停,總覺得窮奇這档子破事裏有點東西。

至於有什麽東西,她也不知道。

再看那白衣少女,她照樣是一路亦步亦趨,半點也沒顯露出搞事情的苗頭。就在舒鳧以為“可能人家只是一個路過的鬼魂”之際,那少女忽然停下腳步,黑眼珠左右一轉,飛快地伸手在樹幹上一拍。

緊接著滿樹枝葉一陣亂響,嘩啦一聲,一團黑魆魆的物事從枝頭倒掛下來。

“哇啊!!!”

前頭幾個少年駭了一跳,連連後退:“何方妖孽?!”

還是那白公子膽大,反手抽出自己鑲金嵌玉的華貴佩劍,也不嫌臟,用劍尖在那團物事上輕輕一挑,揭開了包裹在外的一層破布。

劍柄上鑲嵌著幾顆夜明珠,在夜色間泛出碧瑩瑩的柔光,恰好照亮了他劍尖所指的一小方區域,映照出一張慘白的……確切來說,是一個慘白的骷髏腦袋。

“哇啊啊啊!!!!!”

少年俠客們的嗓門越發敞亮了,枝頭好幾只寒鴉被驚動,撲棱棱地振翅而飛。

夜明珠微弱的光芒下,每一張面孔都被映照得白裏泛青,乍一看格外瘆人,好像浮起了一層慘碧色的死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