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夜色漆黑沉暗,羅府的院子裏都點上燈燭,一片明亮光輝。

一個小廝從前院,提著一盞燈籠,快速地走在小道上,半盞茶後,在一個院子前停下。

眼前的院子燭燈明亮,清新雅致,來人看著院子的光景,眼底閃過一絲唏噓。

從院子裏走出來一個丫鬟模樣的人,兩人說了一番話,丫鬟面上出現苦澀,來人只作沒有看見,連院子都沒有進,就轉身離開。

丫鬟在房前躊躇了片刻,終是掀開了珠簾進門。

房間正中間擺著香爐,熏香裊裊升起,竟似仙境般,紫檀木架上擺著玉器擺,嫣紅珊瑚栩栩如生,一扇屏風隔開些許風光。

所有的物件配上從屏風後走出來的女子時,竟都隱隱顯得寒酸,她身上散著些熱氣,一頭青絲如綢緞般披散著,柳眉粉黛,唇如芙蕖,美眸似狐媚般輕勾著,纖纖如玉般的指尖勾著青絲纏繞。

她瞥見丫鬟的模樣,指尖微頓。

丫鬟瞧見,連連低下頭:“少夫人,少爺今夜不來了。”

“又不來?”

聽著那個“又”字,滿屋的丫鬟都深深低下頭。

少夫人嫁進羅府已經一年有余,她們在心底算著,少爺來這印雅苑的日子,竟是掰著手指數著,都寥寥無幾。

女子踱步走進軟榻旁,將要落座時,身子硬生生地一僵,又重新走回床邊,望著眾人:

“哭喪著一張臉作甚?”

後,她又笑著說:“明日喚個人來,將這榻子換了去。”

最開始那個丫鬟,玖思忙忙應下:“好,少夫人想要什麽軟榻,明日奴婢便去張總管那邊領。”

“隨便吧。”

她似有些乏意,又似甚不在意,她揉了揉額間:

“我也乏了,你們都下去吧。”

她闔著眸子躺在床上,柳眉似蹙似松,惹得滿屋丫鬟都生出惻隱之心。

她們想不通,像少夫人這般的美人,都不討少爺一絲歡心,那少爺喜歡的又是哪般天仙樣的人物?

燈燭被丫鬟走前吹滅。

房間裏瞬間一片黑暗寂靜,只有月光透過窗戶清冷地灑進來。

容悅在黑暗靜靜地睜著眸子,眸色清亮,不見一絲乏意。

她忽地想起,自從年少時娘親早逝後,她好似從未像如此,過得一人平靜安穩日子。

說起來可笑。

往日,她庶妹總是嫉妒她有一副好容貌,嫁人後,卻是落得獨守空房。

若是庶妹知曉後,必定笑得合不攏嘴。

可她這個人將那絲自尊看得緊,內裏再苦楚,她也是咬著牙往肚子咽,也不願讓人看了笑話,尤其是給她那庶妹看了笑話。

容悅余光忽然看見那張軟榻,她臉色忽然一變,猛然掀開被子,快速到痰盂前捂著嘴嘔吐。

因為怕外面的人聽見動靜,她心底惡心,卻不得放輕聲音。

她吐盡一口苦水。

癱軟在地上,雅俏的臉蛋毫無血色,她靠在案桌,眸色無神地看著那張軟榻,她忽地又捂住嘴幹嘔了幾聲,眼前近乎一片恍惚。

待那分恍然散去,她又似看見那一番令人作嘔的畫面:

兩個人,赤著身子,在那張軟榻上翻滾。

上方的人不經意間轉過來,是她最應該熟悉不過的臉,她的夫君——羅玉畟。

她沒有去看下面的人,她早已猜到了是誰。

羅府的表親,她夫君的親表弟周方琦。

是那次不小心在花園間撞見,還是成親翌日請安時就已察覺,她早就記不清。

原來她夫君不愛女子,她總算知曉,為何明明羅府特意派人提親,卻未碰過她一次。

她原想著,她守著這份平穩的日子,就夠了。

卻不曾想,她願退步,可旁人卻不見得會放過她。

在她房間翻雲覆雨,她在外間聽著他們將她貶進泥裏。

讓她心底一寸寸冰涼。

她忽然想起,當時羅府派媒人去容府時,她其實是有理由拒絕的。

她娘親臨死前,曾與她說,她與表兄幼時曾定下親事。

容悅想,若是舅舅家出面,這場親事定是做不成的。

不是她看不上羅府這高門大院,而是她十分清楚,若是這是一門好親事,她那好姨娘絕不會讓她來。

她寫了信,期盼地讓人送到關府。

可等來的不過是,表兄與人結親的消息。

從那時起,她就知道,她那些所謂的親人都已靠不住。

容悅覺得渾身冰涼,她顫著身子從地上爬起來,回到床上用被子將自己裹緊。

她本就身無一物,若是這副身子再糟蹋了,她就真的一無所有了。

容悅是被房間裏的動靜吵醒的。

她睜開眸子,已過了卯時,外間動靜愈大,她蹙起眉尖,眼下一片青黑,她昨夜夢裏皆是那個場景,讓她如何也睡得不安穩。

“少夫人醒了?”玖思走進來,急忙對她說:“簡毅侯今日就要進城了,夫人快些準備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