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真相

靈霄宮。

殷烈踏進殿時,殿裏靜而悶。

碧果一臉愁容地守在屏風外,看見皇上,趕忙墩身行禮。

“……皇上,娘娘是無辜的……娘娘碰都未碰過瓦罐,全程是奴婢經手的……要是真有毒,也是奴婢下的……請皇上明察,還娘娘清白……”碧果哽咽,淚流滿面,低垂著頭。

“朕會查清楚。都退下到殿外侯著,無朕令不得入。”

碧果擦擦淚和其余宮人應聲退出殿,順手帶上了殿門。

屏風裏頭,床榻處,縮著一小團人兒。

殷烈走近,甚至能聽見微弱地哭累般的抽泣聲。

顧思綿感覺到腦袋瓜上一暖,從被褥裏擡起哭花的小臉。

玄紋龍袍,冷峻顏。

顧思綿扁扁嘴,紅腫的眼裏又滾落出豆大的淚珠。

殷烈見過顧思綿哭很多回,耍賴的,委屈的……但如今日這般無聲地掉眼淚,還是頭一回。

頭一回讓他心臟如同被扼制般窒息難受。

殷烈總算明白,為何史上總有那麽多耽溺美色而誤國的君王,心尖人掉淚蹙眉,真恨不得拱手江山換美人一笑。

顧思綿感覺腦袋上的大手,緩緩移下來,常年握劍磨出粗繭的拇指,抹去自己眼下的淚珠。

粗糙的繭磨得臉疼,顧思綿吸吸鼻子,側頭避開。

皇上的手一滯。

而後一秒,顧思綿撲進皇上懷中,眼淚鼻涕糊了玄紋龍袍一身。

像是摔了一跤找到庇護的小孩,有了底氣和依靠,可以把傷口列出來,不必怕被推開嘲笑。

顧思綿腦海裏是清竹哭喊的“死了梁妃娘娘被害死了……”是太後娘娘責備的目光,也是皇上孤身背對的身影。

更讓她難過的,是床榻上靜臥著無聲無息的人,顧思綿只能看見她露在被子外塗著豆蔻的手,森白如骨。

娘親是顧思綿記事前離開的,顧思綿從未體驗過生死離別的悲痛,現在那雙露出被子的青白的手,明晃晃地將死亡的常事擺到顧思綿面前,告訴她,生死之間,可以是一個眼神的距離。

那麽溫柔的人會死。

顧思綿除了恐懼無措,就是難過。

顧思綿小手環住皇上的腰,執拗地將臉埋進龍袍裏,嗚嗚地哭出聲。

“……不要她死……不要梁姐姐死……”

殷烈一下一下地拍著顧思綿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背,眸色陰沉。

顧思綿許是哭累了。

殷烈將她放倒在床榻處休息時,她眼腫成線,小手仍緊攥著皇上的衣角,哭音濃濃,“……不要死,不要走……”

“朕不走。”

殷烈反手將顧思綿的手握在掌心,待她沉沉睡去,正要將顧思綿的手收進被褥裏頭。

突然發現,顧思綿皙白圓潤的手指頭,均有傷膏塗抹殘余的顏色。

殷烈輕拿著那小手,目光掃過,上面是密麻的細針孔。

將那小手放進被褥裏,殷烈摸了摸顧思綿額頭,起身,出屏風。

殿內的案幾上,還有未收拾的針線簍筐。

殷烈掃了掃,很快就從中提出一個醜醜的錦囊,針腳歪歪斜斜,疏漏散亂,殷烈甚至看不出上面繡的是什麽。

殷烈捏了捏這個錦囊,拇指挪開,錦囊上面幹涸的血跡蹭在了指尖。

說不出是什麽感覺。

嫉妒也罷,憤怒也罷。

梁妃贈她一個,她便親手做一個還?

殷烈諷刺一笑,將錦囊扔回針線簍裏,轉身出殿。

朕才不屑這種玩意。

禦膳房的廚子,送膳的公公,太醫院的太醫公公,靈霄宮和玉泉宮的宮人,凡是跟這事扯上聯系的,都被傳到司罰局問話。

慈雲宮裏,太後娘娘愁眉不展。

花公公給太後捶著腿,“娘娘是擔心顧妃娘娘的事嗎?萬歲爺親臨司罰局,定能查個清楚的……”

“唉……哀家思來想去,綿兒不像是會做這事的人……”太後揉眉心,“但萬一皇上查下來,真是綿兒做的,皇上說一不二執意要罰的話,綿兒有個三長兩短,哀家可怎麽對綿兒已故的娘親啊……”

“娘娘,老奴多言一句,梁妃娘娘不還是沒死麽,只要給點補償……再和皇上勸言幾句,還是能讓顧妃娘娘毫發無損的……”

“依你看,該如何?”

“……老奴賤言,給梁妃娘娘升個妃位,加上太後又替梁妃娘娘勸了皇上寵幸之事,裏外都給了梁妃娘娘足夠的補償。只要找個奴才宣稱是下毒之人,將顧妃娘娘撇出個幹凈,梁妃娘娘不知曉,定也能和顧妃娘娘交情如初。”

太後沉吟,“……倒也是個可取之計。”

司罰局的效率高。

不出一時辰,便將全部口供整理成冊,遞呈給皇上。

禦膳房的燈火通明一夜。

期間覲見或被宣召的人,來來進進。

戶部侍郎梁光祿和顧丞相更是接連替辭呈請覲多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