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第3/4頁)

裨將大驚,慌忙滾地,堪堪躲了過去,見他似是喝醉了酒,雙目血紅,神色變得猙獰,踉蹌著步伐,提劍又要朝著自己刺來,恐懼不已,不敢再瞞,跪地道:“殿下饒命!方才傳來消息,狄國的肅霜王前日殺了太子,已被擁戴做了東狄汗王,左大將不服,帶兵叛變,這才攻打我闕國,想占領地盤。方才肅霜王派密使前來,送來了左大將父子的人頭,道數日前刺殺秦王殿下的主謀,亦是這對父子。他特意送上人頭,以向我王謝罪……”

李玄度望了眼闕都的方向,反手將劍歸鞘,上了馬背,調轉馬頭,向著闕都疾馳而去。

雖是深夜,闕都王宮的那間密室裏,燈火依然通明。

東狄新上位的肅霜王,連夜派遣了一個投降過去的漢官密使前來求見,不但送來左大將父子剛剛割下的還留著汙血的新鮮人頭,還有一份豐厚禮單,以此向闕王謝罪,提出聯合對抗李朝,許諾自己只要在位一日,對闕國永不加兵。

密使下去之後,李嗣業和李嗣道兄弟,就此事再次發生了激烈的爭執。

李嗣道認為可以先觀望一番,不必一口拒絕。

李嗣業堅決反對,道肅霜王之所以示好,是如今上位之初,急需揚威,這才極力拉攏一向被視為李朝重要屬國的闕國。

“二弟,先不論狄人是否守信,我闕國若是投向狄人,你讓四殿下如何自處?往後他在李朝,豈不是愈發舉步維艱?”

李嗣道一頓:“難道我願意如此?狄人固然無信,李朝皇帝又比狄人好多少?我實是不懂,玄度為何退讓至此地步!”

李嗣業道:“反與不反,等到了那一日,我相信四殿下自有考慮。目下我還是主張先安排西遷。至於別的,等渡過難關,日後再謀,也是不遲!”

他頓了一下。

“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況且,四殿下之能,今日闕國上下,再次有目共睹,只要他與我闕人一條心,何愁日後不能重振局面?倘時局不利,退就是進,進不如退,如此簡單的道理,二弟你為何就是聽不進去?”

李嗣道怒道:“我是絕不西遷一步的。生在此地,死也寧可死在這裏!我手下的勇士,也絕不會走!”

他肩膀上的傷不停地往外滲血,卻渾然不顧,又朝著一直沉默著的闕王下拜,頭重重地叩地,泣血道:“父王!叫我這般棄了我闕人幾百年的大好基業,我不甘,我實在不甘!”

他話音落下,內室一片靜默。

李嗣業亦是沉默不語。

燭火映照著闕王一張消瘦的蒼老面孔。

他靜靜地坐在王座之上,雙目微閉,猶如入定。

忽然這時,內室的門被人一把推開,李家兄弟轉頭,看見李玄度走了進來。

他衣袍染血,臉色蒼白,紅著雙目大步徑直到了闕王面前,朝他下跪,恭敬叩首,道:“闕人本能安居樂業,今日卻要面臨如此的兩難抉擇,只為求得一個生存之機,不但如此,還要累外祖和舅舅們為我多方考慮,處處受人掣肘,我愧疚萬分。我從前視你們為我的骨肉至親,今日這樣,往後依然如此,此生不會改變!”

“我李玄度對天發誓,只要尚有一口氣在,我必傾盡全力,助力闕國,粉身碎骨,在所不惜。倘真到了那一日,闕人需西遷避禍,我隨你們同行,一步不離。若要以戰求生,我手下雖只有寥寥幾個可用的雜兵,但好在對我還算忠心,到時我有傳必到,甘為先鋒!”

他一頓,染了血似的兩道目光,投向闕王案前那兩顆還血淋淋的人頭,又緩緩道:“但有一言,哪怕是對親長不敬,我今日也須先說清楚。倘闕國有意投向東狄,做此事的那一日起,便是不孝,我也只能劃地為界,恕難聽命。我身上雖有闕人血統,畢竟李姓,東狄一日不熄覬覦我中原的狼子野心,與我便是大敵。終我一生,勢不兩立!”

他聲音不高,但字字句句,擲地有聲。

李嗣道的臉色倏然漲紅,望著李玄度,欲言又止。

李嗣業忙打圓場,上去要扶他起來:“四殿下莫誤會。我是絕不同意的,你二舅性格如此,一時沖動罷了,並非有意要你為難。況且父王又怎會同意?你放寬心便是!”

李玄度起身轉向李嗣業,朝他亦是下跪,行了一個拜禮。

李嗣業吃驚,忙再次要將他托起:“四殿下你這是何意?”

李玄度不起,繼續跪地道:“舅父數日前對我提的那件事,我未及早答復,叫舅父久等,是我的錯。我與表妹少年時雖無婚約,卻如締婚約,我心知肚明。若我還是從前的玄度,我定會娶了表妹,但如今卻是不能。我是個沒有將來之人,性命或也朝不保夕。懇請舅父收回美意,及早為表妹擇選如意之人,千萬莫再為我耽誤下去,玄度不敢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