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第2/4頁)

沈旸微微眯眼,盯著她,似在度測她的話語。

菩珠漸漸也不像剛開始那麽驚懼了。

她直接對上了沈旸兩道審視似的目光,亦凝望著他,用著重的語氣說道:“我很惜命,亦認命,從未想過去做試圖逆天的愚蠢之事。我對現狀很是滿意,別無所求,只想安安穩穩一直這般保持下去,我便心滿意足。”

遠處的古原盡頭,夕陽若血,烏金就要落下地平線,耳邊是晚風陣陣吹拂野草的聲音。在濃重的暮光之中,菩珠聽到沈旸忽地壓低聲道:“李玄度呢?你和他,到底是何關系?”

菩珠一怔,萬沒想到他竟如此發問,道:“秦王也是你能直呼名諱之人?”

沈旸笑了笑,隨即改口:“沈某不敬,當呼秦王殿下。你和秦王殿下,到底是何關系?”

“你何意?”

沈旸眺了一眼方才那個黃老姆避開的方向,低聲道:“你可知此老婦為何人?沈家老奴,我叔父幼年的乳母,幾十年前就隨他一道入宮為婢了。別人不知,我豈會不知?有些事不必親眼所見,能見到些蛛絲馬跡,便也能知道個大概。實話說,叔父口風緊得很,只對皇帝一人效忠,但看到宮中將如此一個老婢賜給王妃,我便能猜到些隱秘了。”

他盯著菩珠,一字一字地道:“敢問王妃,你是否我叔父,亦或應當說,是陛下派去的刺探秦王的人?”

菩珠看著面前的人,緊緊地閉唇。

沈旸再次開口:“佐證不止如此。我也曾去查過,王妃你在河西之時,身邊另有位老姆,與王妃相依為命,她卻在你大婚之前被家人接走去享福了。這原本天經地義並無任何可疑之處,但先有黃老姆,再有這事,湊到一處,未免也就過於湊巧了。”

他望著臉色微變的菩珠,平日那陰沉、一張永遠都似木無表情的臉,此刻雙眉舒展,顯然滿意於自己的言語對她造成的巨大震動。

“王妃,我對你可謂坦誠至心。怎樣,你就沒有半句話說?”

他慢條斯理地道,盯著她,薄薄的唇畔露出了一絲微笑。

菩珠確實心驚不已,為這個人的可怕的精明和那堪稱睿智的洞察力。

也難怪前世最後讓他翻雲覆雨,將整個朝廷都玩弄於股掌之上。

似他這樣的人,自不會做無用之事。他此刻大費口舌和自己說了這麽多的話,到底是何目的?

菩珠想起了從前郭朗妻和自己的那一番對話,心微微一跳,頓時生出了一種撥開雲霧的豁然之感。

倘若沒有猜錯,沈旸應當也是想把自己當做他的一雙眼目,為他所用。

在李玄度的眼裏,她是皇帝派的探子,又背叛皇帝,唯利是圖。

在她看來,李玄度不過也只是她實現心願的一張跳板。他和她永遠都不可能一條心。

她如今已經樹敵良多,不想再多一個似眼前這人一般可怕的敵人。

適當的示弱,對自己有百利而無一害。

她忍住心中翻騰著的厭感,在他盯著自己的目光之中,朝他微微一笑。

活了兩輩子,這是她第一次對這個人露出笑顏,星眸皓齒,明艷無雙。

她輕聲道:“沈將軍怎麽想是你的事,你想聽我說什麽?”

她看向自己那只還在他掌心裏的鞋。

“勞煩你把鞋先還給我,如何?”

沈旸似是一怔,隨即回過神,非但不還,一雙望著她的目光愈發閃閃,亦輕聲道:“王妃,沈某實是為你的處境擔憂。陛下那邊,走狗烹的道理,以你的聰慧,自是不用我多說了。至於秦王,以他的謹慎和這些年經歷的變故,他怎會將你視為心腹之人?”

他頓了一下。

“非我人後搬弄是非,只是不想你蒙在鼓裏罷了。蕭氏嫁我之前曾是他的未婚妻,這一點我料王妃已經知道。但另有一事,王妃恐怕還是不知。當年他若不是出事被囚,除了蕭氏,另有一位佳人,亦是要嫁他的……”

菩珠心暗暗一跳,看著沈旸。

沈旸笑了笑,續道:“那位佳人便是他的闕國表妹,據我所知,他二人青梅竹馬,感情深厚,當時之所以沒立那位闕國表妹為正妃,乃出於宗族血統的考慮。我可以告訴你,他的那位表妹,如今已是大齡,卻依然未嫁。試問,秦王他日後怎可能與你同心?”

菩珠冷著臉,不說話。

“王妃,你便如同赤足行於刀山,而下有火坑,你卻一人獨行,我為你擔心,不但腳要受傷,一個不慎,若是跌落下去,只怕屍骨難尋,誰會憐惜於你?”

菩珠因他這話而笑,但卻未拿正眼瞧他,只從眼角睨了他一眼:“怎的,我聽沈將軍的意思,莫非你竟要做那個憐惜我之人?”語帶譏嘲,卻又引人遐想。

沈旸絲毫不以為忤,凝視著她道:“我對王妃的父祖向來敬重,與王妃更是無仇無怨,即便先前澄園之事存了小小誤會,如今也是澄清。前日那場擊鞠競賽,我更是有幸全程目睹王妃的馬上英姿,先不論別的,僅論敢站出來擔事一項,王妃便就不知令這世上多少須眉汗顏,更不必說那些自命高貴實則一身鮑臭的婦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