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菩珠收拾好自己,系上長帔,從側門出了行宮,在夜色的掩映下,再次來到那座今早她剛離開的帷帳。

她沒有想到,居然撲了個空。

駱保告訴她,秦王被太子殿下連夜召去,臨時頂替了陳祖德,參與兩軍作訓的計劃。

如前所言,朝廷興師動眾率數萬人北上來到圍場,除了舉行秋狝大典,另一項重要的內容,便是進行軍隊的操練和作訓。

這一回自也不會例外。

秋狝已進入後半程了。從幾天前起,一萬精選而出的人馬便拔軍到了劃定的訓場,分作兩支軍隊,誰能搶先抵達預先擇定的一處擬作城池的山坡,便視為勝。

這兩支參與作訓的軍隊,一方鎮帥為太子李承煜,另一方為大將軍陳祖德。

明日便是正式的爭戰演練了,到時候,皇帝陛下也將親臨訓場觀看兵演,沒想到大將軍今日突然身體不適,空出位子,一時尋不到合適的能夠頂替的人,最後還是太子開口,舉薦皇叔秦王李玄度,得了皇帝的準許。

“殿下方被傳去不久,與王妃前腳後步。今夜應當要與將軍們舉行軍事會議,回不回也不知道……”

駱保知這位王妃不喜自己,小心地看她臉色稟話。

菩珠大失所望。

人都已經到了,也就入了帷帳。她悶悶地呆坐片刻,忽想起一件重要之事,忙喚入駱保,命將書案搬開,將床挪到書案的位置之上。

駱保昨夜在近旁的子帳中聽了一夜墻角,縱是個從小便入了宮的閹人,一向心無雜念,亦聽得是面紅耳赤整夜失眠。待今早王妃走後他收拾地方,發現連書案上的筆墨紙硯等物竟也一片狼藉,皆非原位,心中便暗暗懷疑昨夜這書案是否另作了他用。此刻得到如此吩咐,怎敢發問,當即叫來另一名隨侍,兩人一道搬走書案,又將床挪到了王妃指定的位置,忙碌一通,才算完事。

……

李玄度接到上意,當即更衣,隨意帶了一二隨從便往訓場,行在路上,身後傳來馬蹄的疾馳之聲。

竟是葉霄追了上來。

他下了馬,快步上前低聲道:“聽聞殿下臨時領命要入訓場。卑職恐殿下要用人,故追上來,時刻聽命於殿下。”

李玄度道:“你隨我多年,知不知何為服從上命?”

葉霄一頓。

他豈能不知秦王的意思?

傍晚因小王子走失,他見王妃焦急,便現身詢問,得知情況後,怕小王子出事,當時領了王妃之命,離開匆匆去找秦王。

當時秦王就已經不快了。葉霄心知肚明。

傍晚的離開,是他疏忽,未能做到如秦王所言的那樣,在她每日回西苑之前,寸步不離地保護王妃。

但此刻他追趕秦王,卻是特意為之。

王妃固然重要,但說實話,在他的心目之中,秦王安危才是第一。

入訓場代替陳大將軍不是小事,加上秦王身份敏感,處境尷尬,他怕其余人不足聽用,所以又追了上來。

聽到秦王開口第一句便是如此的質問,他並無多大的驚慌,只低聲道:“卑職想著殿下這邊可能更需人手,故鬥膽違命。且卑職走之前,已另派人守護王妃了。”

李玄度冷冷地道:“我既叫你於秋狝期間保護她,這段時日之內,縱然天塌,哪怕你聽到我身死的消息,你亦不能離她半步。你隨我多年,有些話我不便說得太過,我以為你應當明白的。”

這話說得極重了。

葉霄汗涔涔羞愧不已,低聲應是,當即轉身疾步而去。

李玄度目送他背影離去,轉身入轅門,出示身份過了崗哨,徑直來到營房的一頂中央大帳之中。

這裏便是此次作訓的指揮中樞,帳內燈火亮如白晝,太子李承煜正與和明日作訓相關的雙方一幹指揮人員立於一張大沙盤前論戰,忽聽衛兵稟秦王到了,擡目果然見他入內。

他分開眾人,親自迎了上去,笑道:“陳大將軍身體突然不適,明日乙方不能群龍無首,有人舉薦皇叔,道皇叔可運籌帷幄,能決勝千裏,孤深以為然,代替大將軍乙方帥位之人,皇叔最合適不過,故舉薦到了陛下面前。知皇叔與嬸母新婚燕爾,當如膠似漆,若是擾到皇叔,孤向皇叔賠罪!”說罷作揖,作賠禮狀。

李玄度面露微笑,立刻以他那只未受傷的單手托住太子臂膀,阻止他作揖,說:“太子謬贊了。我無半分本事,忝列於此,乃是莫大榮幸,但願能不叫太子以及諸位失望。”說著與那些走來和自己招呼的人一一寒暄。

見面過後,他行至沙盤前,略略看了一眼明日作訓雙方的位置安排,知悉了人事,接收陳祖德一方的指揮軍官之後,便與李承煜道別,入了原屬陳祖德的指揮大帳。

他入帳後,也無下達任何關於明日作訓計劃的新命令,只吩咐按照陳祖德原來的計劃安排明日行動,隨即拐入後帳隔出來的一塊供休息的寢間,和衣臥了下去,閉目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