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她拒絕著,扭著身子躲著他。

李玄度手掌握住了她躲閃的肩,隨即輕輕拍了拍,低低地道:“莫動,讓我瞧瞧。”

菩珠咬了咬唇,不動了,任他將自己的身子翻了過去,趴在枕上。

李玄度將衣領從她的雙肩輕輕褪落,褪下去幾寸,便看到了她背上的一片擦傷。

擦傷的位置在背脊右側的蝴蝶骨旁,傷不深,但傷面卻不算小,有掌心那麽大,擦破了一片雪白細嫩的肌膚,血絲從一道一道的細細傷痕裏滲了出來,已經凝住,沾了一片在衣裳上。

這樣的傷,和他自己到現在還沒痊愈的手傷相比,說實話,微不足道,但落在她的身上,不知為何,看起來就是很疼。

他微微皺眉,問道:“到底怎麽一回事?你去赴宴,弄的一身狼狽不說,竟然還把自己傷成了這樣?”

菩珠心頭的郁悶一下化為了委屈。

她可太倒黴了!

難得今晚一時沖動做了件不思回報的純粹好事,誰知道竟把自己弄得險些喪了命。好容易逃生,回來還被李玄度罵——

這麽說吧,他這個人要是很靠得住,看在他對自己有用的份上,她忍忍也就算了。偏偏他一點兒也不上進,還靠不住。

上輩子他就靠不住。她最後落難的時候,指望他能救自己,最後指望落空了。

這輩子陰差陽錯,她做不成現成的太子妃了,做了他的王妃,想要實現心願,往後還不知道要經歷怎樣的波折。雖然她不怕,有事迎上去,想辦法盡力應對就是,但攤上了這麽一個看著很是靠不住的郎君,加上她漸漸得出來的一個經驗,前世發生過的事,這輩子未必就會再現。

萬一……萬一這輩子他無用到底,自己逼他也沒用,他就是做不成皇帝,她豈不是白白委屈,空折騰一場?

一想到如此的可能,菩珠的心便涼汪汪一片,耳邊聽到他還不停催問著自己晚上的生死經歷,愈發委屈,眼睛一下就紅了。

李玄度問話,她趴著枕上不動。李玄度等了片刻,小心地將她的臉從枕上翻了出來,這才發現她居然在哭,眼淚把枕面都打濕了一片。

他更加焦急,再次發問。

菩珠還是不說。

非但不說,還把臉又埋回在了枕上,就是不讓他看。

李玄度從出生第一日起便是天之驕子,從小更是享盡榮華,隨心所欲,雖本性不失純良,卻也養成了眼高於頂、以自我為中心的急性子,更不會去看別人的臉色。是這些年接二連三的巨大變故,如鈍刀一點點地削了他肉身上的芒刺,鮮血淋漓裏,他沉靜了下去,但在骨子裏,卻依然還殘留了那麽幾分少年時的余性,只不過平日藏得很深,輕易不會讓人覺察而已。

唯獨此刻,對著這樣一個被皇帝硬塞過來的小妻子,罵顯然是不行了,哄也不行,他看著她沖著自己的後腦勺,心中一陣煩躁,只覺女子是天下最煩人的東西了,忍不住又沉下了臉:“罷了,你若實在不想見我,我走便是了!”說完一把掀開帳子就要下床。

菩珠蹭地轉過來臉:“你要是想害我明天又聽那個黃老姆嘮叨,說我沒用,你就走好了!最好都不要回來了!”

李玄度人還是坐在床沿邊,不動,只斜睨了她一眼:“那你把事情給我說清楚!你的傷到底怎麽來的?”

菩珠決定把自己幫了韓榮昌的事情公布出來,免得他老認為自己從來不做好事。

她擦了擦眼睛,坐起來,說自己晚上無意聽到瑪葉娜王妃和侍女的私語,急忙出來叫王姆去通知韓榮昌避禍,誰知巧遇沈旸夫婦爭執,再然後,沈旸殺了尾隨自己的公主傅姆,放火燒院,毀屍滅跡,結果她也被關在了裏頭。

隨著她的講述,李玄度神色漸漸凝重了起來,轉身問:“沈旸和他手下當時說了什麽,你聽到了嗎?”

菩珠懊悔不已,搖頭:“距離有些遠,他們說話又輕,我沒聽到。”

見他凝神,她咬了咬唇:“都怪我沒用,要是當時聽到就好了……”

李玄度回過神來,立刻道:“無妨!這原本就不是你的事!那樣的情況下,你能自己逃出來,便已是了不起了,也是萬幸!”

他瞥向她的肩背:“你如何出來的?背上便是當時受的傷?”

那羞恥的經歷,菩珠根本就不想讓他知道,聽他又追問,含含糊糊地說:“也沒什麽,是我自己一不小心弄的……也非大事,小傷罷了……”

李玄度仿佛不悅,皺眉盯了她片刻,忽轉身掀帳,看著又要下床走了。

菩珠不想讓他再回靜室去。他要是走了不回來,明天那個姓黃的老婆子肯定又要說她。

她一急,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見他轉頭看著自己,吞吞吐吐地說:“我是……是從墻角的一道水溝裏爬出來的,溝口窄,爬的時候,背上被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