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愛恨是他

“你居然,還能強撐著來這兒?”

匕首的刀鋒就抵在顏霜傷口的邊緣,明明是極其柔和的力道,可那刀尖卻已經刺著她的血肉,那幾乎是鉆心的疼。

容徽的心臟已經開始石化,此刻的他必定也承受著非人的痛苦,本該是步履維艱,可他卻能強撐著來到這裏,甚至還毫不猶豫地出手傷了她。

“你不要命了?”

顏霜又驚又怒。

容徽的眉頭一直緊皺著,一張面龐蒼白得可怕,他能感覺到自己胸腔裏的那顆本為血肉的心臟正在一點點地產生某種變化。

但他此刻握緊了手裏的那把匕首,下頜繃緊。

千疊雪是神劍,劍刃之中早有劍靈蘊氣而生,所以它造成的傷口一時難以愈合,但這並不妨礙顏霜此刻施展術法。

一抹銀霜,一抹玄衣。

容徽手裏的匕首掉落泥濘塵土,那把裹纏了細碎霜雪的長劍卻在劍身細微顫動間,發出清泠錚鳴,隨著他一同躍入雲霄。

暗紅和淡金色的氣流交織碰撞,勾動著天雷道道落下,暴雨如瀑。

顏霜和容徽的身影在層層流光間,漸漸不再分明。

正逢他們纏鬥之時,桑枝在朦朧間聽見周堯喚她的聲音,“桑枝,你快去,快……”

周堯全身的關節幾乎已經斷裂,他躺在地上,奮力地喊著桑枝的名字,想讓她清醒一些。

大約是這盛大的雨勢沖刷著她的臉頰,沒入她的脖頸,全身徹骨的涼意令她恍惚間覺得仿佛傷口都沒有那麽疼了。

大約是麻木了。

桑枝拼命地想要看清容徽的身影,但她卻到底只能看見天邊那兩簇各不相讓的流光。

她捏緊了自己脖頸間掛著的玉墜,掙紮著站起來,艱難地往彎月崖移動。

當她站在幾近懸空的山崖之巔,那朵冰晶花便已經被她捧在手上。

不知道默念了多少遍息蕊交給她的咒術,桑枝終於看見自己手裏的那朵冰晶花似乎被忽然襲來的風牽引著,如蒲公英一般,脫離了她的手掌,漸漸飄向遠方,飄向那幾注顏色各異的光柱,其中星河湧動,萬千星辰的光影在其間便顯得渺小如沙礫一般,續續流動,連接著天與地之間最深最深的地方。

冰晶花被忽來的風牽引著,在層層雨幕間,慢慢地飄向光柱中心,然後碎裂成細碎幽藍的光芒,在刹那間湧入天際,攪弄風雲。

也是這一刹那,桑枝眼見著天邊有一抹流光包裹的玄色身影從雲端極速下墜,那把散著淡金色光芒的長劍也在一陣錚鳴聲中,直直墜落。

劍氣劃破長空,周遭草木摧折。

他如斷線風箏般的身影在桑枝的眼瞳裏只是那麽小小的一簇影子,她什麽也顧不得,就在他要擦著如同懸空的彎月般的山崖墜入深淵時,桑枝抓住了他的手臂,瞬間便被拖行著跪倒在了山崖的邊緣。

她用盡力氣,攥住他的手腕,也不管此刻她的雙膝早已經被堅硬陡峭的石地磨破。

容徽的唇角殘留著血跡,他那張原本就已經蒼白如紙的面龐在此刻便顯得更加脆弱病態,他脖頸間青筋微顯,身體裏兩種相克的力量相互沖撞著,那是一種仿佛被硬生生鑿開胸口,碾碎心臟似的劇烈疼痛,他連每一分每一秒的呼吸,都疼得厲害。

到底沒忍住吐了血,殷紅刺目的血液流淌過他的下頜,沾濕了他玄色外袍裏的白色裏襟。

“容徽……”

桑枝哭著喊他,“容徽你抓住……”

千疊雪適時落在他的腳下,支撐著他一躍而起,翻身上了彎月崖。

容徽劇烈地咳嗽著,嘴裏又吐出鮮血來,他緊緊地攥著桑枝的手腕,那雙眸子卻緊盯著那一抹暗紅光芒包裹著的身影墜落在不遠處,水花四濺,殷紅的鮮血流淌下來,被沖刷成淺淡的紅。

彼時,有人迎著如瀑的雨,撐著一把紙傘緩緩走來。

顏霜在這樣盛大的雨勢裏,朦朧間瞥見那個穿著鐵灰色西裝,身形高大的年輕男人,她心下一喜,那雙原本灰暗下來的眸子裏瞬間又有了異樣的光彩。

“暮雲!”

顏霜的聲音在這淅淅瀝瀝的雨聲中顯得有些渺遠。

失蹤許久的養子終於出現,這讓顏霜再一次看到了絲毫的希望。

她指著不遠處山崖上的那個渾身是傷的女孩兒,命令他道:“殺了她!”

男人提著一把劍,傘檐上流淌下來的雨水沖刷著鏤刻著繁復紋飾的劍鞘,他停在顏霜的身前,俯身喚了一聲,“女君。”

“暮雲,你快殺了她!”

顏霜無暇顧及他朝自己伸出的那只手,反而固執地指著桑枝,大聲道。

如今光柱已經在慢慢歸位,若要阻止,就只能殺了啟用咒術,將那朵冰晶花送入光柱間的桑枝。

暮雲遙遙一望,蒼茫雨幕裏,周遭所有的景色在夜色之間都呈現出一種青黑色,神秘瑰麗的極光不顧風雨,四散傾灑,匯作壯麗的光河。